不过才刚刚跟翠竹重逢,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补偿她这一年受的苦难,她怎么,就要永远的离开了呢?
花卿若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打击,不断哀求着老大夫,希望他可以救活翠竹,哪怕,只是延续一段时间的生命也好,让她好好的补偿她?
然而老大夫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起身,双手抱拳,遗憾地说:“这位姑娘实在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调理时间,现在就算是华佗转世,也是无可奈何的,小姐,请恕老夫多一句嘴,小姐还是趁着今晚,将这位姑娘好好的送走吧,该走的人终究是要走的,何必要留在这个糊涂的世间继续受罪呢?”
老大夫也很同情翠竹,可毕竟是翠竹的身体,无法让他施展医术,现在就连熬制汤药都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翟唐送走了老大夫后,看着坐在翠竹床榻边缘的花卿若,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流淌着,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是那样的楚楚可怜,他心痛,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慰说:“只要你同意,我就去将楚国皇宫医术最好的御医抓来,帮她诊治。”
“翟唐?”她忽然低声的呼唤他的名字,这让翟唐受宠若惊,急忙答应,然而,她的语气却是绝望而无奈的,苦笑,她继续说:“出去好吗?我想安静一会儿。”
她很感谢翟唐的陪伴,可是现在,她更希望跟翠竹单独相处,等她醒来,向她坦白一切,道歉,认错,如果一切都还来得及的话。
翟唐倒也没有多说话,点头,就转身离开,还记得帮她关好房门,可他依旧有些担心她,所以并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外,以防万一。
看着床榻上,小脸瘦的好像皮包骨头一样的翠竹,花卿若痛心的喃喃着:“小翠竹,该如何恳求你的原谅呢?你总说,是我在寒冷的冬季将你救回来,不然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可是现在,你终究是被我害死的,救了你,又害了你,你却还是只记得我,傻瓜,要我怎么道歉才行?我又有什么脸,去询求你的原谅呢?”
回忆着当初的过往,种种幸福的回忆涌现在心头,她曾大大咧咧的说:“小姐,你要是有一天嫁人的话,翠竹就当陪嫁丫鬟怎么样?翠竹想永远都陪着小姐。”
“小姐,你说为什么你整天绣花弹琴,都不觉得累,翠竹在旁边看着你干这些活,就能困的睡着呢?小姐你做针线活的时候,简直要比摇篮曲还更加的管用,嘿嘿。”
“小姐,翠竹会时刻记住你的救命之恩,余下的生命,就让翠竹陪着你好了,不管小姐你闯什么祸?翠竹都愿意代替小姐受罚,嘿嘿,小姐你皮娇肉贵的,可不能受委屈,要不翠竹一定会跟他们拼命的!”
泪水潸然而下,她紧握住翠竹的手,泣不成声,不过就在她低头哭泣的时候,一直冰凉的小手,却忽然伸向前来,帮她擦拭泪水,依旧是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却是在翠竹浑身没有力气的情况下完成的。
花卿若抬头望去,正好跟翠竹那双无神的眼睛对视,她兴奋的问:“翠竹你醒了?你恢复健康了是不是?那个庸医还说你熬不过今晚了,明天我就去拆了他的医馆,看他还敢不敢继续愚弄百姓?”
“小姐,你比以前还要漂亮了。”然而,翠竹却只是看着花卿若的脸,笑容虚弱无力,“小姐好漂亮,一定有不少的公子喜欢现在的小姐吧?翠竹终于将小姐等回来了,翠竹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说完,她俯身咳嗽着,嘴角还有鲜血流出来,花卿若急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拭,可是心脏却感觉是在颤抖,翠竹她,果然是撑不住了吗?
拼命将绝望的感觉隐藏起来,花卿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急忙问:“可是我的脸,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颜蓝韵了,翠竹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这真的很神奇,长相不同,性命不同,身份不同,就连衣着打扮都不同,翠竹这个单纯的小丫头,怎么就一眼看出来,花卿若就是颜蓝韵的呢?
听见她的问题后,翠竹笑的像个孩子般天真,她认真的看着花卿若的眼睛,回答说:“因为小姐就是小姐,翠竹认出小姐的眼睛,绝不会有错的,虽然小姐跟之前的长相不同了,谢谢你小姐,还能让翠竹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你,这样翠竹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不,翠竹你答应我,要坚持的活着,你不是总想见到我吗?现在你的心愿完成了,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才对啊,今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以前都是我做错了,是我连累了你,可是今后我会想办法弥补你的,我会亲手将楚伯庸带到你的面前忏悔,你说好不好?”
听到翠竹说那样诀别的话,让花卿若感觉心脏无法承受,她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逢,而花卿若也知道翠竹之前吃过不少的苦,前世她总说,将翠竹当成亲妹妹,可她却从没有为了翠竹考虑过,义无反顾的投进了楚伯庸挖好的陷阱之中,现在,她决定实现诺言,将翠竹当成亲妹妹那样照顾,只希望翠竹能够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翠竹却摇摇头,看着花卿若眼眶的泪水,她低声喃喃:“小姐,别报仇了,翠竹已经认命了,这辈子,能够遇见老爷小姐,还有夫君,翠竹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只是夫君走得太早,翠竹很想念他,想去找他,小姐,今后翠竹不能陪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小姐的幸福,才是老爷,翠竹,最想看见的啊。”
大概是体会了太长时间的人间冷暖,所以翠竹已经对于报仇这件事不抱任何的期望了,看着花卿若那双依旧倔强的双眼,她不知道该怎样让她放弃报仇的念头,或许,她这次成为花卿若,也是因为仇恨的想法太沉重了吧?
“夫君?”花卿若听到翠竹如此亲密的喊着成铁,问:“你真的跟成铁将军成亲了吗?”
成铁,那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想必定会好好的对待翠竹,只可惜,却因为她,害的成铁跟翠竹天人永隔,她究竟是个罪孽的存在啊!
提起成铁,翠竹的脸上便开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点头,回答说:“夫君待我不薄,翠竹不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已经跟夫君结为夫妻了,可夫君却整日愁眉不展,翠竹知道他实在担心一直都没消息的颜大将军,还有小姐,知道那日,颜大将军的尸体被当众斩首,并安置好了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后,夫君疯掉了,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抢走颜大将军的尸身,甚至还当众解释颜大将军不是告示上说的那种人,结果被楚伯庸当众下令五马分尸,翠竹知道夫君死的冤枉,本想找到小姐,商议解决对策,可是却也被楚伯庸的人抓住了,之后的事,小姐你都知道了,可翠竹万万想不到的是,小姐你却早就死了吗?是被楚伯庸折磨死的吗?”
“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却委屈了你跟成铁将军,他那么好的人,对爹爹也是忠心耿耿。”恐怕,就算是没有抢夺尸体的这件事,楚伯庸也是一定会将颜卓的旧部下,一个个的铲除干净的吧?生怕是颜卓的党羽还存在,危及到他的皇位。
只是,用这么多人的鲜血换来的皇位,楚伯庸做的还算是安稳吗?难道心里面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为了达到他霸占皇位的目的,他亲手弑杀了那么多的人,直到现在,听说还是杀戮不断,这一年,他夜晚能够睡着?难道就不会梦见无数的冤魂,来找他索命吗?
翠竹心疼的拉着花卿若的手,看着她目光中的苦涩,她叹息,说:“其实夫君跟翠竹,都从没有怪罪过小姐,我们知道小姐你的难处,毕竟你才是那个被伤害最深的人,相信就算是颜大将军在天有灵,看到今时今日的小姐,也一定会心疼不已的吧?”
灵魂俯身?这种诡异的传闻,之前也只是在说书人的故事里面听见过,可是却在花卿若的身上清楚的上演了,翠竹没什么文化,更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却还是能够猜想的出来,究竟颜蓝韵的灵魂有多么的顽固,倔强?才会导致灵魂俯身在了花卿若的身上,肆意找楚伯庸报仇呢?
可是,相比较报仇而言,翠竹却更加担心花卿若的安危,她说:“小姐,既然拥有了现在的身体,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想报仇的念头了,翠竹,实在不想看到小姐再一次蒙受危险,这样翠竹就算是死了,也会死不盲目的啊!”
翠竹说完这些话,就感觉呼吸开始越来越虚弱,花卿若拼命的拉住她的手,哭诉着答应说:“好好,我不报仇了,我不报仇了好不好?只要翠竹你继续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行吗?翠竹,别离开,求求你,至少你留在我身边,求求你!”
一切挽留的话语,都没能留住翠竹这具已经饱经风霜的翠竹身体,她终究是没能熬过今晚,只是在临终前,依旧紧紧拉着花卿若的手,提醒她不要再报仇,放弃仇恨,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