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门房点名的梧桐僵在了原地,有些尴尬的回过头去,门房便如游鱼一般从这四个愣住的人手中窜了出去,一下子便跑到了梧桐的身边。
门房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梧桐,显得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小姐,这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说自己是老爷父亲的姨娘,说是家乡水患他们的塌了,便北上京城来寻亲来了,我也不知真假,还请大小姐过来帮瞧瞧。”
梧桐转过身来,郑枫儿此时也没离去,见梧桐有些尴尬,她便走了过来,说道:“走吧,瞧瞧去?”梧桐唯有叹息一声,跟着门房一块走了过去。
老妇人瞧着走近了的梧桐,心里略带了些疑惑,大小姐?可是那云破军的大女儿?
老妇人确实是云破军他爹的一个妾室,身边这两个男人是她的儿子,也就是云破军的弟弟们,云破军早在十多年前就离开了家里出去打拼,好不容易打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对于家中过世父亲的妾室,他是不管的,他娘死得早,留下他一个人,他早就厌弃了云家父亲妻妾成群的样子,便早早地离开了云家。
后来听同乡的说他家破落了,他爹欠了一屁股债,妾室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一个替他生过儿子的妾室在家中照顾他,后来他爹把家中的老宅子卖了才勉强把债给还完了,后来没多久就生病死了。
而他呢,在京城娶了娇妻,生了嫡女,对那个家中的一切都全然不在意了,也没有差人回家打听过,便当从来没有过这家人。
而这方氏呢,老爷死了之后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两个儿子,谁知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把老家的房子冲倒了,他们一家又无家可归了,恰巧,听一位同乡的说起老爷的大儿子在京城当了官,于是她便想到了来京城寻亲。
一路上跟人打听,便知道了他现在身居高位,路上的那点艰辛她也就忍了,等到了京城就凭借当朝皇帝最重视孝道,她便敢保证云破军绝对不敢把她赶走,哪怕分给她一个小院落,她也满足了。
可是到了京城之后,一切跟她想的却完全不一样,到了门口,看见这么气派的将军府,她心中高兴得紧,一高兴,便说了自己是云破军的后娘,谁知这个门房回去禀报了之后出来便要赶他们走,她气得杵着拐杖就要跟云破军理论去。
若是再不让她进去,她便在门口常坐不起,等过路的人都瞧瞧,这云家的当家主人是怎么对待长辈的。
门房不顶用,那这个大小姐你呢?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孙女呀,若是这个孙女也是个不懂事的,那就休怪她教她做人的道理了。
梧桐自然认识这位方氏,前世这位方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进京的,那时她刚回到云府不久,就碰到了这样的事,当时是周氏管的家,遇到这方氏便关上门不让她进来,结果这位方氏就赖在将军府的门口不走了,这事闹得京城都在说云破军的笑话,云破军还被皇上呵斥了一顿,无奈之下云破军只好把这个方氏和他的儿子接进了府里。
这个方氏一家跟云家的人可不对付,特别是周姨娘和柳姨娘,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后来方氏跟周氏不对付,便于三姨娘联手,三姨娘得了云破军的钦点便掌了中馈,后来若不是云裱花嫁给了四皇子当了王妃,这方氏就要骑到周姨娘头上去了。
对于方氏,她不喜欢也不亲近,不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把她带进府里搅一搅这浑水,她还是蛮乐意的,于是便对方氏温和的笑了一下,问道:“不知这位老夫人是我父亲的哪位亲戚呢?我可不曾见过呢。”
方氏赶紧拉过梧桐的手,佯装亲切的说道:“这便是破军的大女儿吧,咱们确实没见过,不过按照辈分,你确实得喊我一声祖母,早在你祖父去世前,便把我抬做平妻了。”
梧桐装作很是吃惊的看着方氏,问道:“我祖父还有一位平妻?”方氏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躲闪,虽然老爷去世前是这么说的,但是却没有记入家谱中,其实也算不得数的。
一旁的二儿子云之德插嘴道:“你便是我大哥的大女儿?我娘是父亲平妻,你理应喊她一句祖母。”
方氏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尽量温和的对梧桐说道:“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祖母唤我梧桐便是了。”“梧桐呀,我原本是你祖父的妾室,你祖父临终前将我抬做了平妻,所以我也算是你的祖母,你祖父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本来你祖父死了之后,我跟你三叔五叔打算一辈子都留在乡下那地方,也省得打搅你们一家,可是去年雪下得太猛了,今年开春冰雪融化,我们那儿被洪水给淹了,实在是举目无亲了,这才想到你们,才来京城找你们一家,若非情非得已,我们实在是不敢叨扰啊。”
方氏这话说得梧桐都挑不出错来,就算这方氏跟云破军关系不好,但毕竟已经被祖父抬做平妻了,在辈分上便是云破军的继母,云破军若是将人赶出去不搭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怕是要被责罚一顿,而且之前他的名声也因为她的关系变得十分的不好,若是此时再加一条不尊老的名声,他怕是都不用当朝为官了,直接告老还乡得了。
梧桐笑了笑,握住方氏的手,说道:“祖母辛苦了,老张,是谁让你把祖母和叔叔们拦在这儿的?若是父亲晚上回来后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了。”
老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问了柳姨娘,柳姨娘说要赶走,他心里惴惴不安,便偷偷跑去问周姨娘,没想到周姨娘也是一样表示要赶走,他便硬着头破要赶人走,路上遇到三姨娘,三姨娘说让他把人领进来,别在门口大声喧哗,这三姨娘虽然得老爷的宠爱,但是现在管家的是柳姨娘,给他出粮的是柳姨娘,以前管家的事周姨娘,两人都说要把人赶走,那他便听柳姨娘和周姨娘的话。
谁知门口这四人这么难缠,还好碰上了大小姐,大小姐说放人进来的,到时候老爷责怪他也有理由把责任推给大小姐。
“院子里的两位姨娘都说不让进,我这才…”老张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显得自己是听从院子里的主人行事的,绝不是自作主张的。
云之德瞪了他一眼,对梧桐说道:“这便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老张在心中鄙夷,这四人哪里是客了,刚来的时候嚣张至极,特别是这个带头的,说话都是连讽带刺的,原本还想好生规劝,到后来怎么说话都不好使,他也有点生气了。
“这位是?”梧桐好奇的看向这位三十多的男子,他的模样跟云破军十分的相似,但是光看气质,比起云破军来,还是逊色太多。
方氏笑道:“这位是你的五叔。这位是你五婶,这位是你的三叔。”方氏指着五叔身边的这位长相普通的农村妇人称为她的五婶,而这边这位年纪尚大一些,模样比五叔要好看些,气质也要温和些的男人,便是她的三叔了。
三叔是个温和的男人,待人接物都带着一股书生的儒雅气质,听说他读过几年书,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没钱上学了便不再去学堂了,但是这些年在学堂浸染出来的书卷气息还一直保留着。
而这位五叔则是跟三叔完全相反的类型,终日游手好闲的,还跟祖父一个德行,喜欢赌钱,云家家道中落这两父子都有贡献一部分的功劳。
这位五婶更是上不得台面,小心眼还贪钱,曾经从自己身上搜刮走了不少好东西,她那时候脸皮薄都不懂拒绝,愣是把娘亲留个她的嫁妆送了不少给她,而且她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吃醋,云之德的模样俊俏,很是得一些农村妇人的喜欢,老是借着法子接近他,这五婶便气得当街撒泼赶走了一堆狂蜂浪蝶,云之德也是个怕老婆的,便再也不敢造次。
梧桐一一打过招呼,那五婶是个不懂礼仪的,见梧桐穿得如此好看,衣服头饰全都好看得不得了,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站在梧桐身边的郑枫儿瞧见这五婶盯着梧桐的珠钗瞧,她心里便十分的不喜,如此粗鄙无礼之人竟是梧桐的亲戚,她真的替梧桐感到无奈。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边领着人进府先吧,别在屋外让人瞧了笑话,若是父亲因为这事被同僚笑话,被皇上责罚,你就小心挨罚吧,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东街的口舌可比长舌妇的还要长,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人尽皆知,你想试试被责罚的滋味我便不管你了。”梧桐摆出大小姐的气势来,把个中厉害简单挑拣着跟门房说了一通,门房心中害怕,赶紧让人开门把这四尊菩萨给引了进门去。
这四个人是第一次进京城里的大宅子,看见参差错落的屋檐院落,眼里都羡慕喜欢得不行,方氏和三叔倒还沉稳些,毕竟以前云家在老家那边,家里也算有点钱,但是五叔自懂事以后便一直住在那破落的茅草屋里,哪里见过这等院子,现在眼睛都不知道错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五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华丽的院落来,眼睛也眨都不眨的,生怕错过了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