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湮不是不想 出来,而是 织魂锦鲤向他发出最后警告,再过分接近孟苡婳,就玉石俱焚。从前,夜湮舍不得孟苡婳死,是想折磨她,让她享受跟夜冥生离死别的痛苦,可是现在,他的舍不得,变成了另一种。
织魂锦鲤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留住他,他只以为是真的,毕竟织魂锦鲤可以织魂,没有道理不能毁坏。织魂锦鲤的确可以毁坏,但现在她的修为不够,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所以说玉石俱焚。
“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付出多少?你一心以为夜冥的爱才是天地间唯一真挚的,却”一点都不知道我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我所做出的牺牲?你近在咫尺,我却不能接近你,你可知道那是怎样一种蚀骨的忍耐?
夜湮喝醉了,听到前面孟苡婳的怒吼,他越发猛烈的喝酒,他不能没有孟苡婳,但更不能没有织魂锦鲤。织魂锦鲤可以帮他,让他在鬼界万人之上,织魂锦鲤无疑是最得力的帮手最好的搭档。就是总想方设法的破坏他跟孟苡婳的情分,这一点太过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在鬼界的名声并不怎么样。
一个人,十个八个,甚至上百个都不足为惧,可是成千上万的反对势力,他不得不畏惧,他总不能把所有鬼民统统杀死,那他这个鬼君还统领谁去?
所以,尽管是万人之上的鬼君,也不得不跟织魂锦鲤做出让步,更何况织魂锦鲤是他养了几百年的宠物,他内心下意识的早就把她当成不可或缺的知己,更何况还有过肌肤之亲,更何况还有过一个孩子。所以对孟苡婳的情分就不得不克制,其实孟苡婳的男人只要不是夜冥,他都可以忍受,得过且过。因此他会不惜一切让夜冥长命百岁,一定会的!
而孟苡婳也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她之前不同意风无邪人为的断送苏旭轩的性命,是不想他死于非命,现在,也不想他活于非命,她如何能在这鬼界等上一个多月?
织魂锦鲤绝不退让的模样:“这是天意,跟鬼君大人没关系,你别忘了,夜冥现在只是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像吴天宝一样,那样悲壮,那样离了你就不能活了?”
“风无邪说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这才是他的天命你不要胡说八道的了。阿魂,我谢谢你舍生忘死的救过苏旭轩,但你也用不着这样维护夜湮,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知道我并不是他对手,我只希望夜湮能让他回到正常人的轨道!”孟苡婳说道。
织魂锦鲤见自己并不能把她赶走,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回到池子里修生养息去了:“反正鬼君大人不在 ,他不想见你,你这辈子甭想找到他,你喜欢等就等好了!不要出声了,好困哦,我要睡觉了!”
“夜湮,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休想躲过我的眼睛!”孟苡婳四处搜寻。
夜湮使了个小小的术法,即使孟苡婳对面就是他,孟苡婳也看不见他,孟苡婳第一次有点后悔变成了凡夫俗子,若非如此,至少有跟一样较量的本事。
她回到织魂锦鲤的水池旁边:“你可以把我的灵魂抽走,对吗?”
迷迷糊糊的织魂锦鲤怔了怔,她这么说什么意思,她想回到原来的样子吗,等不到夜冥,她宁愿放弃以后千百世的轮回?也是啊,无论做什么,都不得安生,还不如回到过去,可是夜冥迟早会来的,到时候夜冥怎么办?这对冤家,哎,真是冤家啊!
织魂锦鲤没有理会她,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原来是风无邪请来了三司。
三司门开门见山,希望鬼君大人以后不要插手凡间的事儿,三司是千万鬼民的首领,有一定的威慑力,织魂锦鲤希望夜湮不要与他们为敌。
夜湮冷笑,这些杀千刀的早就蠢蠢欲动,别以为我不知道,织魂锦鲤和他隔空对话,别人听不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感应。
你虽然大权在握,但是不得民心,三司,就不要跟他们硬碰硬了,他们煽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哼,都是那个该死的风无邪在背后捣鬼,这家伙,处置而后快。
杀人总要有理由,你想怎么除掉风无邪?
我不会杀了他,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夜湮出现在众人面前,孟苡婳突然看见她,激动地差点冲过去,被织魂锦鲤拦住了:“稍安勿躁,听听鬼君大人怎么说。”
“各位的建议有道理,身为鬼君的确不应该三日两头的往人间跑,我可以答应诸位,但我也有个要求。”夜湮郑重其事的说道。
鬼君可以这么容易的答应,已经非常让他们出乎意料了,有要求也是理所应当。
“鬼君大人直说。”畜生司说道。
他可以不去凡间,同样是鬼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风无邪不遵纪守法,擅离职守,三番五次插手人间事,这事怎么说?
听如此说,众人大吃一惊,纷纷看向风无邪,风无邪一时语塞:“还不是为了提防你,我才擅离职守插手那些琐事。”
“这事不能怪风大人!”孟苡婳站出来说道,“风大人受我托付才那么做的,风大人也是忠人之事,希望各位公平起见。”
三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道司说道:“三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互相牵制,但没有插手管闲的道理。”
风无邪狠狠地看向夜湮:“鬼君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就是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不去凡间,你也不能去,我们都尽忠职守才是。”夜湮说道。
风无邪冷笑:“没有鬼君大人的搅和,我想我也没有去插手的必要了。”
夜湮的脸皮笑肉不笑,孟苡婳趁热打铁:“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了苏旭轩?”
良久,夜湮才笑了笑:“不过我现在跟人间井水不犯河水了,怎么答应你啊?况且我也没做什么,要说做了,也只能说是一件好事,我不顾自身反噬而帮苏旭轩益寿延年,这难道不是一桩善举吗?”
“你……”孟苡婳愠怒。
三司知道他们所说的苏旭轩就是夜冥的凡胎,风无邪已经告诉他们了,风无邪要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个,可夜湮话已至此,他们一时哑口无言。夜湮隔离了风无邪与凡间的接触,可是旁人没有,苏旭轩的长命百岁的寿数是夜湮擅自篡改的,并不是他本来都命格,所以如果有人现在就把苏旭轩打死,就是帮他回到了原来的命格,因而受不到反噬。
“鬼君大人,看在兄弟的份儿上,您就放苏旭轩回原来的命格 吧。”风无邪压抑着怒气说道。
三司急忙附和。
夜湮没有回答,织魂锦鲤很想他答应,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不,夜冥不是别人,而是我的敌人,就是因为他,我才一直如此痛苦。
夜湮心意已决,绝对不会收回,风无邪和孟苡婳又气又急,孟苡婳几乎要昏倒了。畜生司突发奇想,对风无邪耳语了几句,风无邪首先是错愕,皱眉,这样可以吗?然后觉得似乎有点道理的样子。
原来,畜生司建议他们不要过问凡间的苏旭轩了,也不要耽误孟苡婳投胎转世的时辰,索性这辈子就从畜生道轮回吧。反正没有夜冥,省的跟别人在一起的好。
孟苡婳得知后,点了点头,风无邪说道:“可是做什么动物比较好?苡婳,你想做什么?”
孟苡婳抬头看着周围撩动的阴云一样的混沌,说道:“我想做一只猫。
风无邪点点头:“猫好,可爱而招人喜欢,只可惜……”
“可惜什么?”孟苡婳侧头问。
“动物的寿命太短了,如果要等到夜冥,怕是要做个几辈子的动物呢!”风无邪呐呐的说道,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孟苡婳看,孟苡婳微微一笑:“几辈子就几辈子吧。”
“畜生司会给你安排个好人家。”风无邪说道。
孟苡婳说道:“谢谢你。”
“千万别这么说,事情弄成这样,我愧疚还来不及,对了,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去看你了。”
孟苡婳喝了孟婆汤,浓浓的汤汁,黏着碗沿,每次喝过都要剩一些在上面弄不掉,这汤的味道,是由人间的喜怒哀乐志成,酸甜苦辣,一碗下肚,身子轻飘飘的,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畜生司会给她个好人家,她摇摇头:“听天由命吧,不要去刻意的制造命运,贫苦有贫苦的好处,富裕有富裕的痛苦,有得必有失,有利有弊,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
她站在月台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从前的义无反顾,反而变的依依不舍的,苏旭轩会有崭新的人生,会跟另一个女子白头偕老,没有她,他可以长命百岁快快乐乐,这样也挺好的,挺好的。
转身,跳进五光十色的轮回隧道,比人的轮回隧道明显的斑斓多彩,莫不是畜生的一辈子大多比人的一生更绚烂?
不及多想,她好像掉进一个水潭里,激起千层浪,回音悠长。
孟苡婳这辈子投生成了猫,家境不富裕,还算殷实,主人不是大官,但是跟比大官更厉害的人物有主仆关系的人,王爷家的管家。
孟苡婳的主人并不是管家,而是管家的儿子,一个勤勤恳恳一本正经的书生。
“爹,咱家的猫生了,白软软的一团,比以往任何一只猫都好看呢。”徐才林喜不自禁的揣着才三天就已经睁开眼睛的小奶猫,给徐管家看。
徐管家不以为然:“根正苗红,生的好早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所谓的根正苗红,是因为生小猫的母猫是王爷家里过继来的。宁王三十出头,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才华横溢,能文能武,功绩卓著,这人没什么别的特地,唯有一个怪癖,喜欢猫,把猫当成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整个王府里大猫小猫多不胜数,奇花异草多被猫爪糟蹋,还有许多木桩,是专门修来给猫们玩耍用的。
前年,徐管家家里老鼠多,作乱,一缸米啃的几乎见底,苦不堪言啊!宁王大发慈悲,忍痛割爱,吧一只品相相比其他血统高贵的猫较为逊色的杂毛猫赏给了徐管家。
从杂毛猫入驻徐家,在没有老鼠猖狂,得以安宁。这猫是王爷赏赐的,徐管家不敢怠慢,交给在家苦读诗书的儿子徐才林饲养。
徐才林生性温和,有耐心,够细致,况且是老爹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的猫。
徐才林第一眼看见猫就喜欢上了,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雪球。
雪球来徐家的时候已经半大不小了,当年就生了一胎三猫,次年又生了一窝,虽然个个可爱,却没有一只像今年这个一胎一只的珠圆玉润。
徐才林喜欢极了,吃饭睡觉,甚至看书时,都把猫咪放在自己身边。
“玉珠玉珠,抱着你睡觉我就美梦连篇,看着你吃饭,我就胃口大增,傍着你看书我就文思泉涌,你是我的贵人啊!”徐才林抚摸着它的后脑勺说道。
玉珠出生已有一个月,长成毛茸茸的一团,蓝盈盈的眼睛像两颗蓝宝石,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雪白雪白的,温顺可人。
徐管家发现玉珠生的成色优等时,对儿子说:“把这猫儿送给王爷把,王爷一定会很开心。”
徐才林不愿意,这是他的贵人,怎么可以送给王爷?王爷家猫成群结队,哪个不是最好的?
实在不行,徐管家只好放弃这个邀功的机会。
徐才林把玉珠照顾的非常周到,玉珠喜欢这个主人,她,是只切切实实的猫了,看似比做人还要圆满。
宁王把猫当成把玩的宠物,走到哪里都带着猫,没有人的时候就抱着,见大人物的时候就装笼子里。
那些想巴结宁王的人知道宁王有这个喜好,到处搜罗名猫好猫,献宝一样。
这天,宁王的轿子路过徐家门口,老远看见一团白软软的绒球在地上跑来跑去,近了一看,是猫在扑蝴蝶。
宁王修长的眉眼在看到玉珠的那一刻闪闪发光,随即喝停了轿子,下来:“这是谁家的猫?”
宁王自认网罗了全天下最完美的猫,可见了玉珠才知道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
说来也是巧合,这天徐才林去相亲,女方对他人品相貌非常满意,唯一的不足就是家境不够富裕,身上穿的衣裳头上带的帽子脚上穿的鞋子也都不够体面,总之被女方嫌弃寒酸。
奈何徐才林对那姑娘一见钟情,倾我至诚。
“她一身白衣白裙,头戴玉簪,黑发如瀑,两只眼睛仿佛黑夜里万颗繁星点缀期间,声音柔柔的脆生生的,就像,就像……”徐才林多姑娘心向往之,可见他已情窦初开,他转着圈企图找到一个恰当的物体来形容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的容貌,这时,脚畔的玉珠咪呜了一声,他恍然,惊喜万分的模样,睁大眼睛盯着纯白似雪的小猫,“就像玉珠!对,就像玉珠一样纯洁无瑕!”他因终于找到合适的比喻欢喜异常,把小猫举起来,兜着圈子。
玉珠觉得天旋地转,澄净的眸子里,只有主人一个,他的笑容他的声音,深深的印在它的眼睛里。
随之而来的是失望心碎,因为媒婆告诉他,白姑娘并不喜欢他,没有看上他。
玉珠看着他消沉,看着他心如死灰心灰意懒,它磨蹭着他,冲他咪呜咪呜叫唤,可是徐才林不看它,只顾喝着腥辣的酒。
主人主人,你不是一向最疼爱我?你禁不住我的磨蹭,我的撒娇,我叫唤一声,你会把碗里的肉给我,我看着你,静静地看着,你似乎就能懂得我在想什么,现在是怎么了?我用脸颊噌你的腿,我用前蹄挠你的手,我冲着你叫的千娇百媚,比那窗外柳树上的黄鹂还要婉转,你怎么看都不看我呢?还用酒坛子咋在我的身边,吓得我一弹三丈远!
既然主人说那个白姑娘跟我似的,白姑娘 不理会你,我时时刻刻陪着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失魂落魄?
玉珠郁闷,溜出了院子,几株波斯菊在门前的土疙瘩上招摇,两只白蝴蝶在花丛中你追我赶,稀奇稀奇真稀奇,小奶猫跃起扑蝴蝶!
眼前这个人不是主人,可笑容跟主人一样灿烂,看他身上的衣服是丝绸做的,头发是玉冠束的,剑眉朗目,俊逸倜傥,一定不是像主人那样寒酸家境的人。
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衣服脱了给我主人穿,把你的玉冠拆了给我主人戴,穿戴好再去把那姑娘见,结果一定让主人乐开怀。
玉珠用粉红当然带着绒刺的舌头舔他的手,他笑的更加灿烂。
“看看看,这猫儿和我有缘。”一句有缘,便想据为己有,随从说:“王爷,这是咱们府上徐管家,既然是徐管家的猫,回头让徐管家给您送来不就成了?”
想想也是,堂堂的王爷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拿走自家下人的东西。
回去后,宁王就召见了徐管家:“管家,你们有什么宝贝没有?”
被宁王私底下召见是常有的事儿,这次的问题可让徐管家大吃一惊,宝贝,难不成是家里的玉猫?
徐管家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实事求是的说道:“若说宝贝,上个月得了只珠圆玉润的猫,不知道算不算的宝贝,这猫长得极为出色,浑身雪白,皮毛富有光泽,肉乎乎粉嘟嘟的。”
“这还算不上宝贝?那还有什么称得上宝贝!”宁王哈哈大笑,双目炯炯有神,看的徐管家心里发毛。
果然,果然啊!宁王消息灵通,到处搜集不同寻常的猫,虽然徐管家并没有把玉珠当成特别的猫,儿子喜欢,养着就是了,没想到还是让宁王给知道了!
早知道就应该不顾儿子的反对,坚决把玉珠送给宁王,那样还能邀功,现在算什么,宁王直截了当的开始要了,弄的里外不是人。
明知道主子喜欢猫,就应该主动拿出来穿是啊。
“是是是,王爷要是喜欢,明儿奴才给您送来。”徐管家说道。
“好好好,您老人家现在就回去吧,明儿早早地过来,本王等着你。”宁王兴致勃勃的说道。
徐管家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宁王抚摸着怀里玉色的猫,喃喃自语:“兰儿,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宇间闪烁着别样的感情,深挚的执着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还有被漫长的等待煎熬的凄楚与苦涩。
“把玉珠送走,王爷会欢喜,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徐管家坐在黑黢黢的客厅里的红木椅子上,脸上含着几分痛恨。
徐才林半醉,恍恍惚惚的嗫嚅道:“玉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如果他也离开了我,那儿子就只有死了一天了!”
“一只猫而已,至于吗?要死要活的,哪有半分做人的样子!”
“玉珠不是普通的猫,她像孩子一样懂事,像姑娘一样温柔,白姑娘不要我,她要我,爹,我不能没有她的陪伴!否则孤灯长夜虽生犹死!”
我知道主人这些话不是真心的,他是不服气,因为白姑娘而不服气,媒婆把白姑娘拒绝的话一字不漏得转达给他,其中就有那么一句,要是他有当今宁王的一半风度翩翩,我也愿意委曲求全了,可是没有,三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某种意义上,主人没有得到白姑娘的青睐,完全是因为宁王的缘故,他是败给了闻名遐迩的宁王。
“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为什么至今仍然内室需置?宁王有怪癖啊,宁王不喜欢女人,宁王不近女色,宁王喜欢动情的小母猫!”主人喝醉酒的时候,这样嘲笑宁王。
现在老子命令他交出玉珠,他更觉得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了,好像老婆被宁王拐走了,还明目张胆的来要自己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