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龙大步地走向写字台之后,自顾自地坐下,根本没有去理被自己的话惊得花容失色、以手捂口的娇姨。
直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轻轻啜了口香茶后,易龙才抬起头,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但已名闻花城十载的色界女王。
根据他查得的消息,娇姨的真名叫作马娇娇,出身于黄土高坡上的农村,家境非常差。
年轻时,她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这个被十里八乡的人共称为“金凤凰”的水灵女子,却只能在家乡的黄土里快速衰老成黄脸婆的悲剧未来,才毅然抛弃一切,跟一位作皮肉生意的同乡姐妹北上京城的。
最开始的两年卖笑生涯,对马娇娇来说苦多于甜。
她虽然享受到了大都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和美食华服。
但被无数老的、小的、胖的、瘦的、文雅的、粗鲁的、干净的和肮脏的男人作贱自己的皮肉,对于马娇娇这个出身于皇妃之乡,一心想效仿古时前辈,成为人上人的她来说,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摧残和折磨。
那段肮脏苦累的日子里,唯有靠酒精,她才能让自己睡个好觉。
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花城来的宋老板,那个黑瘦的挫子老乡。
那一次,微醺的娇娇忘记这人让她厌恶的外表,反而诸般手段齐上,百般奉承床上的男子。原因很简单,语音相近的乡音让她回想起了尘封两年的对于家乡美好的记忆。
她那时只有一个荒唐的念头,既然是卖肉,那么为什么让自己的家乡人尝到最甘美的滋味儿呢?
就当回报家乡水土的养育之恩了吧。
两人水乳交融之际,娇娇也在醉意中回复到她最深情的记忆中,然后沉沉睡去。
结果在醒来的第二天早上,就在她摇晃着宿醉后的微微疼痛的头,咧嘴苦笑时,昨晚的枕边人宋黑虎却在她老板王哥的陪同下,一脸笑意地告诉她,如果她想跟他走,那么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那一刻永远地印在马娇娇地心底。她在脑袋一片空白之际,只拿回自己的身份证,然后毅然决然地跟着宋老板走了,离开京城,来到花城。
之后的事,非常简单,在宋黑虎高超的手腕下,貌美如花的马娇娇很快成为花城的著名“妈咪”,为黑虎堂的壮大,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
而她自己,也在一种扭曲的角度上,成为实实在在的人上人。
易龙的脑海中各种资料飞快闪过,看似想了很多,但其实只在几息之间,他便将马娇娇几乎一生的信息都浏览了一遍。
在这一刻,马娇娇对他是单向透明的,他只用几句话就能将这个叱咤花城色界的半老徐娘吓得瘫软在地。
“这样玩儿可没意思,超人做事也不能太快太直接了。”以马娇娇为突破口,由自己直接出马掀倒宋黑虎的想法在易龙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但马上就被他暂时摒弃了,他自嘲似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请坐吧,马总,你也是花城的名人了,我不会在这里对你怎么的,放心吧,我一般不欺负女人。”易龙慵懒随意的声音听在娇姨耳中时,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僵硬地脸重新挤出一丝笑容,一直抖动的纤细合度的双腿又稳了下来。
娇姨佯装吃惊的拍了拍胸口,波涛汹涌之际,她糯甜的声音从艳丽红唇中吐出:“易总,您刚才可差一点把我吓死!我很多年不出面见人了,没想到刚刚进门便被认出,吓得我这胸口嘭嘭地跳,现在都还没有消停呢。”
易龙咧了咧嘴角,伸手示意:“请坐。”
娇姨那双红色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扣出噔噔地响声,搁在这个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这是她刻意扭动身体的结果。
易龙看在眼里,也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确实有资本,能在色界获得成功,并非偶然。
不过,下一刻,娇姨在易龙眼里,全身衣服血肉都脱去,直剩下一幅惨白的骨架。看见一幅骨架朝自己扭晃着走来,易龙顿时心如止水,还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靠了一靠。
“马总向来业务繁忙,今日能拨冗亲来,想必是有要事与我相商喽?”易龙嘴角轻扬,一边注视着自己不停弹着指甲的左手,一边对坐在椅子上搔首弄姿的徐娘问道。
“在易总面前,我哪里能称得上是‘拨冗而来’,易总太抬举我了,小娇我可受不起啊。”娇姨用手掠了掠耳边的秀发,恰到好处地露出那颗柔润的耳珠和纤秀白皙的脖颈,谄媚般说道,语气中充满媚意。
“哈,”易龙轻笑一声,稍稍将身体坐正了一些,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您几乎比我大一轮儿,就不用自称小娇了吧,抱歉,我起鸡皮疙瘩。”
骄姨听见这句话,眼中笑意一下收敛,脸色忽青忽白,但尴尬了没几分钟,她又重新笑了起来,神色比之前更热情诚恳,让人找不出一点不对来。
“易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娇姨朝易龙欠了欠身,胸前的那一片雪白与易龙的目光不期而遇。
易龙当然听出了娇姨话中的投降之意,他心中哂笑,这宋黑虎的手下们都不傻啊,一见情况不对就要跳船,而且还主动往敌人的般的方向游。
有这样的手下,华美这艘船怕是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里顶不了几天了。
一想到这里,易龙咂咂嘴,感觉意犹未尽,脸上自然地露出遗憾表情来。
“那么宋黑虎吩咐呢?据我所知,自他十二年前收下你,他就是你的大恩人哪!”易龙玩笑般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却紧盯在娇姨的双眸上,仔细观察着她眼中任何一丝的情绪变化。
如果她真的决定弃船下水,那么她此时心情变化应该很小,因为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反之如果变化剧变,那就说明她还想着观风辨色,看情况下注。
假如情况是前者,那么易龙可以考虑放她一马,毕竟他并非正义使者,之所以整宋黑虎,不过是想将大麻烦掐灭于萌芽之中,同时小小震慑一下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而这位娇姨则不一样,在这个拜金的社会里,就算他收拾了这位娇姨,也一样会有丽姨、娟姨什么的出现,他只能是白白浪费精力。
但如果是后者,那便有说法了。
易龙讨厌首鼠两端的人,就算不会伤害娇姨的小命,也绝对会把她弄回到十几年前的境况,让她下半辈子再好好偿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的滋味儿。
在易龙的观察中,娇姨不负他望,眼神只是轻微黯淡一下后便又亮了起来,她没有敢再直视易龙那亮得吓人的眼睛,而是低下头幽幽叹一声后才轻声说道:“没想到鱼总连这些陈年往事都知道,看来宋哥真地惹到了他惹不起的人。
最后再叫他一声宋哥吧,那些恩情,我这些年早已还完,我马娇娇早就不欠他什么了……
鱼总,直说吧,除了让我直接拿刀枪去杀他,其他任何事我都听您的指示,包括在关键时刻捅翻华美这艘大船。
我只求,此事过后能过上小富即安的生活便好。
这些年,我也累了,是时候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度过余生了。”
易龙闻言,轻轻地拍起手来,叫好道:“好好好,我以为看清你了,没想到还是没完全看清,人,真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比什么仙神妖魔都要复杂。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不过不是现在。
准备好有用的东西,按我的指令行事,然后,你可以拿着你赚的那些远走高飞,不会有人追着你不放。
当然,你可不要在关键时刻犯那个‘贪’字,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实话告诉你吧,这次宋黑虎必然要完蛋,他不仅惹到了我,还惹到了通天的大人物。
李昆仑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内情,那家掀起的滔天大浪,华美这艘铁皮船百分之百是挡不下来的。”
随着易龙的话语,娇姨总是粉红诱人的秀丽面庞也变得苍白一片,甚至有些泛青。不停涌出的冷汗将她额前的头发浸成一条一条的,紧贴在汗腻的额头之上,样子十分狼狈。
娇姨频频点头,几乎是易龙每说一句话,她就点一次头,老实得不得了。
低眉顺眼都不足够形容她那种臣服到底的表现。
李昆仑的事,她当然也有参与,至少女色这方面是她在出力。
那家的背景,宋黑虎已经悄悄跟她说过了。
这个消息,比易龙的其他任何话都有威慑力,一下就将马娇娇心底的异心彻底打得粉碎。
看着她的样子,易龙轻轻点头。
从他这边发起的攻击,要控制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既不能引起统治阶层的太大反应,也不能默默无名,互相忌惮地若即若离的状态是最佳的结果。
他还想在花城继续生活下去,这里的氛围他很喜欢,而且那些客户资源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如果不得不再换一个地方的话,光是前期各种关系的建立,都要让他麻烦好长一段时间。
修道的人,最讨厌的便是麻烦了。就好像最简单的个人卫生处理,他都从来不用水不动手,一道清净符,万事OK。
更何况与人的争斗呢。
正在这时,易龙的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突然动了,嗡嗡震鸣声吓了本就满心担忧的娇姨一跳,她猛得抬头,紧盯着那部黑色的诺基亚N78。
易龙扫了一眼,是短信,来电是一个刚刚熟悉的号码——舒云的电话。
他脸上立即露出微笑,转头看着娇姨笑道:“宋总裁的麻烦开始了,呵呵,马总,回去准备吧,快轮到我们这边上场敲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