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早上潘逆回到公寓楼,正低头翻包里的钥匙时,忽然一群搬家工人和一个大肚翩翩的光头男人也走上楼来,正是刘欣逃离开的那个男人。男人打开门指使工人进屋搬东西,然后却开口并向正进屋的潘逆走来。“诶,小子原来住你旁边的那个妞你知道去哪儿了吗?”,潘逆稳了一秒自己的心跳,对着庸俗的体积正色道“没见过,不知道”。男人露出疑虑的表情,还欲再问,幸好此时晓敏也出现了。
“哥哥你回来了”晓敏的声音青春而甜蜜。“这妞不错嘛!”胖男人转头色咪咪的盯着晓敏。“嗯,赶快进屋吧”潘逆赶快拉晓敏进客厅,然后把男人留在门外。胖男人自觉没趣,也继续指挥着搬家去了。“额,这是新邻居吗?”晓敏跟着潘逆走到卧室问。“不是,来搬东西走的”“可那之前不是刘欣姐的家吗?”说完凭晓敏楞了几秒,然后凭她的天资自然也猜到了,晓敏安静的走过去坐到潘逆的旁边。
潘逆经历的刚才恶心的一幕,这男人的庸俗至极让他觉得胸闷难受,他并不想让晓敏他们知道刘欣的过去,而晓敏显然已经猜到,他看着旁边的晓敏说“都过去了,我很庆幸刘欣能及早逃离,晓敏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潘逆虽然这样说着,但回忆这种东西,一旦存在,除非小说电影中的失忆症,是无法轻易抹掉的,只是潘逆并不是嫌弃出身之人。
晓敏也意识到这一点,潘逆并没有选择各方面都比刘欣优秀的自己,而是帮助了刘欣,甚至可以视为拯救,这更加让晓敏难过的同时也由衷钦佩,虽然现在只能借由亲情和潘逆靠近,但想到刘欣可能的遭遇,嫉妒也在这单纯的女孩心中化为了些许怜悯。“嗯,还是说说你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吧!”晓敏故意转换话题。
吃过午饭,下午晓敏和潘逆都有必修课,潘逆想到自己答应潘父不可耽误学业,而正好也是自己喜欢的蓝老师的课,就打车和晓敏一起回了学校。蓝老师在封平大学颇有传奇色彩,曾经在首都著名报刊做过新闻记者,也曾出版过一本名叫《失重青春》的书,后来回到故乡担任文学系二年级“中外名著概述”这门课的讲师。
潘逆在上这门课之前,特意找到了《失重青春》来拜读,虽然这本书在出版后并没有像当时一些热门青春文艺小说那样受追捧,但潘逆在读完之后却受益良多,所以蓝老师这门课也是这学期潘逆出勤率最高的课程之一。下午的课上,蓝老师讲的是海明威的著名小说《老人与海》,孤独的老人,危险宽广的大海,硕大的鱼,最后的鱼骨,这是潘逆初中时第一次读到这本名著时留有的印象,而蓝老师用缓慢的语调,讲述自己第一遍,第二遍,直到最近第三遍重读整个故事时的感受,这些也感染着包含潘逆在内的年轻的学生。
正如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蓝老师谈不同时期读书时的感受时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中国的教育固然有弊端,但是真正的学者依然存在,潘逆虽然以杂文抨事实见长,但对他欣赏的学者依然怀有崇敬之情。课后同学们都散了,潘逆和蓝老师并肩走出教室。“老师,最近我回了趟家,休息的同时重看了一些中学时喜欢的书,也体会到了您今天说的读书意境。”“很高兴你这么年轻就能体会,潘逆,听说你最近在写一本小说叫《文艺的青春》”“嗯,我想要把学生时代的一些经历感受用故事的方式说出来,但之前大家对我的印象还是杂文。”“改变没什么不好,年轻人,杂文也好,小说也罢,你的笔杆子跟着心走最重要”,潘逆坚定的点了点头。
和蓝老师分开后,潘逆往校外走却意外遇见了吴忠明,“潘逆,难得在学校见到你呀!”“今天在蓝老师的课你怎么没上?”潘逆突然想到和自己同班的吴忠明今天在教室没见到。“我正在忙转专业的事儿,还记得你上次说活出自己应有的价值那翻话么?我听进去了,这不兄弟我决定转到工商管理了”,潘逆有些小小吃惊,但转而一想吴忠明家在县城本就是开餐馆的,他若无心作文章,这也未尝不是好选择。“晓敏知道了也会替你高兴的”“嗯,我想通了,今后也要走出自己的路来”,吴忠明最后说。
潘逆回到家还在想吴忠明确实和以前不同了,要知道已经大二了,转专业意味从头学起,好似一本书,删掉前面的章节,一切从新开始。转而又想到吴忠明重新开始了,那么晓敏呢?潘逆觉得现在的晓敏对这个公寓已经很依赖,或者说是对自己这个人很依赖,但相反潘逆又何尝不是在和晓敏的相处中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潘逆忽然想起箱子里锁着的晓敏的日记本,这个记满了少女心事的本子几乎快被自己遗忘了。潘逆找到钥匙,打开箱子把晓敏的日记本小心的拿了出来。晓敏的字迹像茉莉花一般娟秀淡雅,日记都有标明日期,虽然不是每日一篇,但也短短续续有三四十页,有的是三两句心情,有的像散文一般完整。日记的记述从晓敏进入大学开始,来到封平大学的晓敏不得不和考上了另一所异地大学的恋人分开。那是一个高中和晓敏同班的男生,那是她们郎才女貌以为即使异地相恋也会怀着对感情的忠诚。起初的日子里,晓敏和初恋男孩每日必上网聊天,后来渐渐一周一次,一月一次,最后男孩首先提出了分手。晓敏在描述与初恋分手时的感受让潘逆也隐隐心疼,因他也是重情之人。
潘逆第一次失恋是在初一,那是刚上初中不久,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居然意外的和潘逆同桌。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后来学到这首诗时潘逆第一个想到的女孩就是她。年少的潘逆喜欢在放学后悄悄跟着女孩回家,看女孩走在巷子里轻盈的步伐,就是整个懵懂时期最美的画面。后来女孩却主动要求换了同桌,班主任甚至找潘逆单独谈话,原来女孩发现了潘逆的跟踪行为,因为害怕所以告诉了老师。潘逆像偷吃糖果被抓住一样,但善言辞的他解释说自己姥姥家正好和女孩同路,并不是跟踪她回家,老师本来对潘逆的印象不错,因此也就没有再追究,只当是一场误会。潘逆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潘逆自此木有在主动表达过对女孩的好感,还一度视感情为洪水猛兽,直到刘欣和晓敏的出现。
失恋后的晓敏变得很敏感,也不喜与人交流,书籍就成了人们疗伤的良药,原本文笔不错的晓敏也就开始写散文。也因如此晓敏在大一下学期加入了文学社,后来偶然读到了潘逆当时无法在校刊上刊登的文章,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之后的事潘逆基本都知道了,但日子中晓敏写到的一些细节却是真正让潘逆感动的。如第一次晓敏邀约潘逆爬山时内心的情感变化,以及第一次见到刘欣时的谈话,那时晓敏已经确信自己喜欢上了潘逆,日记就记到了那天,那也是晓敏把笔记本送给潘逆的日子。
夕阳暖橘色的光线照进卧室时,潘逆和上了晓敏的日记本。晓敏的文字让他也一度沉溺在回忆中,但开门声将潘逆拉回现实,青春的往事终究是往事,自己早已从初中的失恋中走出,晓敏也从未提起那个男孩想必现在也无碍了,只是潘逆开始思考这个单纯女孩对自己的真挚感情。
晓敏敲敲潘逆卧室的门,推门进来时潘逆已经换了另一本书在看。“我回来了,今晚买了你喜欢的西红柿和盐水鸭。”“要我帮忙吗?”“不了,哥哥还是专心看书吧!还有一个月就是假期了”潘逆当然知道晓敏的言外之意,“放心吧!答应带你去北京我不会忘的,好妹妹快做饭吧!”晓敏听完满意的走回厨房。潘逆看着晓敏的背影消失,夕阳的余光下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一生中我们将遇见与错过多少人呢?生命没到尽头也就还是个无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