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玄感觉自己快要碎掉了。
身体就像是一个破碎的陶瓷罐子,所有的力量都从罐子的裂缝中漏了出去。他拼命地想要调动真元去修补,但心经却根本不听使唤。
气海中,黑色的神尸频频振动,刺目的金色小字像是水流一样缓缓流淌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最后变成金色的浪潮,干涸的气海再一次变成了金色的海洋。
祖师剑意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自行飞入海浪中,鲸吞猛吸。
原来,那金色海洋竟然是尸骨上的铭文所成!
辰玄心中震撼莫名,金色浪潮汹涌而至,眨眼间将他淹没。
辰玄痛苦地大叫,却是接连吞下了好几口海水,整个人像是铅块一样不断下沉,最后沉到了神尸所在的位置。
睁开眼睛,汹涌的海浪忽然平静了下来,之前一直看不太清楚的金色光字终于清晰起来。
辰玄又惊又喜,凝神望去,这才知道无名心经的名字。
“《盘古神藏》······”
······················
正午时分,一众弟子在试剑大殿外翘首以待,奕剑真人亦领着各派高手到场,门派十强之间的对决即将展开。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考核即将开始,广场十八座石峰上,却缺了两人。
一个是号称试剑门当代第一人的不世天才剑南,另一个则是从废物堆里横空出世的超级大黑马辰玄。
在这十八强对决的关键时刻,两人不知因何原因,双双缺席,以至于许多人都失望透顶。
辰玄缺席倒还说得过去,这家伙不过才初成境初期的修为,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再比下去也是黔驴技穷。
只是,剑南向来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修为极高,而且最近又突破到化气境界,实力大增。怎么会无故缺席?
“估计是这两小子修炼得忘记了时间。”奕剑真人眉头轻皱,剑南是一定要参加考核的,他进入内宗进修是门派高层一致的决定。
剑南为人虽然孤傲,但做事却极有分寸,这次迟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
“这样吧,其他人先进行考核,他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再入场好了。”
奕剑真人大开后门,其他弟子也十分想见识一下门派第一人的手段,十八强之战照常进行,剑南和辰玄两人的比赛暂时延后。
······
莽莽雪原中,辰玄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皑皑白雪间,鲜血把积雪染成了一朵猩红。
细密的血珠不断从毛孔中渗透出来,伤口飞快地愈合结痂,然后又自行裂开,再次愈合。如此往复,就像是灵蛇蜕皮一样,每每循环一次,结出来的血痂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消失不见。
身上的皮肤在血液的洗涤中渐渐变得紧致起来,白皙细腻,如玉石,又带着几分铜铁之色。
辰玄浑身颤抖,那些金色浪潮从气海中席卷了出来,猛烈地冲击着周身经脉窍穴。
他这个时候总算知道为什么修士突破时都会痛苦难挡,伐筋洗髓的滋味可谓万箭穿心,更何况,他此时还不是冲击一条经脉而已,全身筋脉都在被冲击洗涤,痛苦自然暴增了数十倍!
也只有辰玄这种近乎顽固的毅力才能咬牙坚持,换成任何一人,哪怕是爱剑成痴的剑南,恐怕也抵受不住,直接筋脉寸断而死。
所幸的是,这个痛苦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辰玄只觉得一阵莫名的舒畅,整个身体忽然间融合了到一起。
是的,是真正的融合,从内而外,而不只是骨肉地拼凑连接。自从《太清感应篇》圆满之后,辰玄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因此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变化。
人体看似浑然一体,但内里却是由不同的经脉窍穴构造而成,肌肉,骨骼,脏腑均是自成一体,各司其职,窍穴经脉之间有大部分处于淤堵状态。就拿真元运转来说,往往需要顺着某一条特定的经脉运行,很多地方都是无法到达的,就算勉强运行过去,也需要绕许多的弯路,消耗颇大。
而经过金海洗涤,周身窍穴经脉顿时连成一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网络。心念一转,精血、真元可以轻易汇聚到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窍穴,速度极快,损耗极低!像是一个呼吸,辰玄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进入身体的路线,心念一动,空气立马通过经脉汇聚到了脚底!
百窍通达,体内经脉畅通无阻,其中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辰玄此时运转心经已不用按照那些特定的经脉循环,他的整个身体浑然一体,修炼的速度远超普通人数倍。
就连释放神通,也会比旁人快上许多。
然而辰玄心里却是很清楚,这些好处不过只是附带而已,金海伐筋洗髓,是因为《盘古神藏》快要突破了!
辰玄记得,当日试心间中东印真人有记载,世间有七藏九典十七秘术,心经法门十八万九千,大道神通、小道神通、大乘神通、小乘神通无可计数。
辰玄不知道盘古神藏是不是这七藏之一,但能够冠之以“藏”的,恐怕也是这世间最顶尖的修行法门了。
寻常心经提升,往往都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突破之时无声无息。
而这《盘古神藏》却是需要先伐筋洗髓,以此来增强身体的承受能力,接下来又该是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金色海潮忽然退回了气海,辰玄发现自己的经脉壁上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膜,就好像是护元丹的效果,经脉强韧了数倍。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起来,气海中无头尸骸忽然爆发出一股沛然难挡的吸力,金色潮水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祖师剑意上传来一丝忌惮的波动,飞快冲出气海,躲了起来。
辰玄的心神一震,飞快地被漩涡卷了进去,眼看就要被神尸吞噬!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东西!”辰玄面如土色,神尸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涌上心头,让人毛骨悚然。
他有一种感觉,要是被吸进去的话,自己的心神定会瞬间消亡!
心神消亡,剩下的肉身即便不死,也是行尸走肉!
危急关头,辰玄咬牙全力运转盘古神藏,体内真元奔涌,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已圆满一个周天,速度骇人!
咔嚓一声,盘古神藏终于完成了突破,顺利进入第一层。
一股奇异的感觉流转在心间,辰玄若有所悟,盘古神藏初成,竟然立刻就觉醒了神通!
《盘古神藏》第一式神通,名唤噬龙。
心念一动,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罐子,真元就像是高速旋转的风,很快,又一股奇异的吸力出现在气海中,同样诡异地开始吞噬金色潮水。
唯一不同的是,辰玄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新生的吸力源自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它是由《盘古神藏》衍生出来的!
他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能够击杀银花公子,正是因为盘古神藏快要突破,噬龙的能力已经渐渐显露出来。
这股吞噬力相比于神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一种疯狂掠夺的吞噬。辰玄感觉到一股股精纯的力量被吸入体内,浑身经脉灼痛难忍,几乎爆裂开来。
片刻后,气海中开始出现了一股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是一道红色的血流,相比于漫天金海,它渺小如尘埃。
但就是这一道细细的血流,却是由无数精纯到极致的真元凝聚而成。估算下来,现在的辰玄苦修十年的真元,也仅仅才能凝成一滴这样的赤水。
这一道头发丝粗细赤水一出现,立刻稳住了辰玄的心神,但也还是无法挣脱神尸的吞噬。
他的力量随着吞噬在增加,神尸却增加得更快。只需要再过几息,辰玄难逃一死!
就在这个时候,气海中忽然涌现出一道璀璨剑意,冷冽如霜,寒气逼人!
而就在这道剑意出现的同时,躲到其他地方的祖师剑意忽然跑了回来,飞快地和那道剑意融合到一起。
说是融合,其实也是一种吞噬。两道剑意看上去系出同源,但祖师剑意精纯了无数倍,弱的那一道自然依附了过来。
金色的剑身上多出了一条细细的银纹,祖师剑意一阵欢快地嗡鸣,总算是发现了辰玄这半个主人的危险。
金芒吞吐,金海被劈成了两半,辰玄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
紧接着,金色潮水被神尸吞噬干净,只剩下那一丝属于辰玄的赤色血流。祖师剑意像是吃饱了一样,懒洋洋地翻了个圈,再次落到地上。
刹那间,气海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具无头尸骸竟然自行站立了起来,气海中的真元翻滚着,轻灵如云的飞上天空,变成
云彩;厚重的杂质则铺在了气海表面,变成松软的泥土,而那一道涓涓细流,则像是小溪一样缓缓流淌······
开天辟地!
所有的变化都只局限在巴掌大小的区域,辰玄感觉到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出现雏形,那具无头神尸就像是创造世界的盘古。
他有一种感觉,随着自己的修为加深,随着盘古神藏的精进,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丰富······
盘古神藏,竟然能在气海中创造出一个世界,这该是何等玄奥的伟力?
辰玄又惊又喜,心生震撼,随即又是后怕不已。神藏玄妙非凡,突破起来却也是要人命,要不是那一道突然出现的剑意,自己恐怕真的要丧生于此了。
等等!哪里来的剑意?那道剑意看上去还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想到这里,辰玄也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睛。
不远处,一身青衣的剑南闭目而立,身体还保持着并指出剑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