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用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而知道这则消息的人,则是表情各异了。
慈宁宫内,太后正在一边喝着参茶,一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醒了?”
“是的,太后,听说是皇上早朝的时候醒的。”
许嬷嬷站在一边小心的回答道,
“皇后今天又过去了?”
太后继续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的,太后。今天早上皇后娘娘又过去了,正巧刚好看到贵妃娘娘醒了,然后皇后娘娘就说了些过激的话惊着了贵妃娘娘,正好被下朝回来的皇上给看见了,就把皇后娘娘给训斥了一番。”
许嬷嬷低垂着眉,小心翼翼地答着。
“然后呢?不是听说被送到了庄子上?”
太后挑了挑眉,开始玩弄上手上的长指甲了。
“是,皇后娘娘气不过,又出言顶撞了皇上,皇上盛怒之下,就让皇上给送到别庄上静养安胎了。”
许嬷嬷更加小心地回答道。
“这个蛮儿啊,也该是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的时候了,做为一个皇后,一国之母,怎能如此不识大体,还竟敢出言顶撞皇上了?要是这后宫之中的妃子都学着她这般蛮横,那还得了?”
出乎意料的,太后既没有出言责怪我也没有出言相帮皇后,那话里的意思反而是在说皇上做的好,这让许嬷嬷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瞬间她就释然了。也是,在这皇宫之中,哪有真正的亲情,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是有利用价值的,哪怕是再不顺眼的人,太后也可以容得下;而一旦危害到了她的自身利益,哪怕是亲侄女,太后也一样可以放弃。这让许嬷嬷再一次地看清了太后的为人,也再一次的认清了自己今后的路,只要她想活得好好的,那她就得顺着太后的意,做一个聪明的人,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是,太后圣明。”
许嬷嬷越发恭谨的垂眉附和道。
“皇上在那里逗留了多久?”
太后眯了眯眼,又接着问道。
“回太后,皇上自皇后离开后,大里面大约是呆了一刻钟的时间,出来后又在房间门口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是在贵妃娘娘痛哭的时候离开的。”
“哦,竟然只呆了一刻钟的时间?”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盯着许嬷嬷追问道,
“回太后,是的。”
许嬷嬷头皮一紧,恭敬地答道。
“嗯,不错。”
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不再问话了,闭起眼睛开始休憩了起来。
过了一会,就在许嬷嬷以为太后睡着了的时候,太后却又突然说了句,
“太妃娘娘最近过的好吗?”
许嬷嬷连忙回道,
“回太后,太妃娘娘自那之后,每天都只是呆在自己的屋里,日日以泪洗面,也很少说话。奴婢知道太妃娘娘素来与贵妃娘娘的关系甚好,所以今早上贵妃娘娘一醒,奴婢就使人去告知了太妃娘娘,好让她安心。”
“嗯,做得好。”
太后满意地勾起了嘴角,然后就又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了。
许嬷嬷偷偷瞧了眼闭眼休憩的太后,等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之后,这才轻吐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拿来一块毯子给太后盖上。
许嬷嬷知道太后特间提到太妃娘娘并不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想要知道她得知我醒来后的表情。因为当时太妃娘娘刚得知自己的儿子没了而我却转身做了贵妃时那脸上的表情,是十足的恨意的。如果让她知道了我已经醒过来了,那说不定太妃是会亲自过去‘看望’我的。
许嬷嬷猜想的没错,太妃在得知我醒过来的时候,那脸上瞬间划过的恨意是很明显的,而且当时太妃就带着人急匆匆地赶去了我的承乾宫,只是到了宫门却照例被侍卫给拦住了。这让太妃的怒火更加高涨,当下就怒喝了起来,声音大的都惊动了烟云,为了不吵到我,烟云只好让侍卫带着太妃一起进来了,如果太妃真要做出些什么事情的话,侍卫也好能及时阻止。
只是烟云没想到的是,当怒火加恨意交加的太妃看到一脸泪痕的苍白如同一张白纸的我再次昏睡在床上的时候,眼底的感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好像恨意也被淡化了许多,当然也就没有出手加害的意思了。
其实看着这样脆弱的我,太妃心里也很不好受。说句实在话,太妃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心中爱的是福临,只是后来因为太后插手,才会变成了她的儿媳。后来太妃想着,也许让我与自己的儿子相处得久了,或许也就有了感情了,而我和博穆博果尔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一直都是很和谐样子,让她相信了自己的猜想。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两个人这才刚有了点进展,博穆博果尔就没了,而我也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昏睡中,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了无生息的样子。这让她想恨也恨不起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能怪谁呢?感情的事情是无法勉强的,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儿子命薄了。
而且太妃心里也很清楚,进宫当贵妃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在我的昏睡中进行的。这次得知我醒来了,太妃原本想过来责问一声我的,可谁知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更加苍白更加脆弱的我,明显地一副悲痛过后的样子,这样的我让太妃心中的一腔恨意顿时化成了酸楚的无言悲伤。
太妃心里难过地直想放声大哭,她也很想责问一声老天爷这到底是为什么?好好的就夺起了她的一个儿子,难道现在又要夺起女儿吗?虽然我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好歹放在她的跟前亲自养了十几年,也从来都是被她放在手心里疼大的。这次博穆博果尔出事,太妃心中对我虽然有怨恨,但是始终是还有着母女之情,加上我看起来一副脆弱的样子,当下心中就为她开始担心了起来。
烟云站在一旁一直小心地注意观察着太妃脸上的表情,当她看到太妃一开始满脸的怒火和恨意的时候,简直是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可是等太妃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之后,那眼中的恨意又渐渐被难过与心疼所取代了,这个时候烟云一直提着的心才敢放了下来。
一经放松,烟云这才发现自己自太妃娘娘进来,既没有上过茶也没有让过座,心中顿时一阵后怕,这要是被追究起来她可就要吃板子了。当下烟云就赶紧跑过去倒了一杯热茶,端到太妃的面前,小心地讨好道,
“太妃娘娘,您请用茶。”
正在愣神中的太妃这才发现烟云的存在,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一会眼睛后,这才淡淡地说了句,
“放哪吧。”
然后太妃就轻轻地走到了我的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不是说柔儿醒来了吗?怎么又睡着了?”
烟云放好茶杯后赶紧上前恭敬的答道,
“回太妃娘娘的话,公主刚才是醒过来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以?”
“只是皇上把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公主之后,公主太过于悲伤,又揽着奴婢痛哭了一个时辰,一直到哭晕过去了,这才停了。”
听到烟云说我是哭晕过去的,太妃看着我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然后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拿着手帕动作轻柔的给我擦着睫毛上的泪珠,语气轻缓地道,
“苦命的孩子。”
烟云看着这一幕,刚止住不久的泪花又浮上了眼帘,赶紧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意。太妃娘娘能够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家主子,烟云表示很开心也很欣慰。这是好事,她是不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