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觉得自己一生中有很多遗憾的事情,例如如果当初自己是个男孩,能够在学堂上课,也许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用功,能考上大学。
如果自己没有跟燕子她们走出村庄,没有去那个工厂,没有遇到严亚杰。没有遇到王强爸爸,没有遇到王翼,没有后来王强爸爸的死去,王翼的突然昏迷入院。没有自己为了救王翼,把自己的肾脏当做商品一样来出售。没有遇到陈杰,没有遇到章大哥,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像村里的老人般,随便嫁给同村某个毛头小伙子,然后现在自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
人生没有如果,时间无法回头,走过的路后来一看,无论是后悔也好,还是留恋也罢,唯有脚印跟在身后。
小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病房里,她再次陷入迷茫中,身旁的医生不住的劝解她,让她想开点,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可小草还是不敢相信,章大哥对自己帮助很大,却突然间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掉。
如今自己跟着赵雪,好不容易学了些本事,可王翼又突然间撒手而去。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把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个从自己手里夺走。
小草旁边的明雪已经泣不成声,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不过随口说了王翼几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小草,是我不好,我不该指责他,可我没有驱赶他走的意思。”明雪梨花带雨,神情沮丧。
“别傻了,这根本就不怪你,王翼本身就有隐形疾病,可他不好好静养治疗,偏偏要去钻研什么花草。”小草依偎在明雪的身旁,此时此刻她只有明雪的肩膀可以依靠。两个失去朋友受了伤的女孩,靠着最后的温暖来照亮彼此有些晦暗的心灵。
“小草,王翼怎么了?”赵雪觉得事发突然,心里也放不下小草,连忙驱车赶来。
“王翼他,他死了。”小草漠然的说出这句话,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当事者才能明白。有时我们不相信鬼神传说,可一旦遇到自己亲人过世时,又巴不得神灵显灵,让我们在和亲人多说一句话。
“节哀顺变吧。”赵雪叹了一口气,和小草生活的半年里,她也听小草说过王翼的病情,这种病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谁也无法预防和预测。
王翼作为当事人,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了能让自己活的有价值,为了能偿还自己认为亏欠小草的那笔感情债,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静养,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集中在研究花草方面。
“王翼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明雪的父母接到电话后,也赶紧赶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盒子,那是王翼临走前特意留下的。
明雪的父母还不知道王翼和明雪之间发生争吵的事,他们还以为王翼又想念小草,跑到她那里去了。在接到明雪的电话时,一听说王翼出了事情,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到王翼的房间,看能否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王翼哥哥最宝贵的东西,里面有他和他妈妈的合影。虽然他妈妈很早就离去,王翼对她的印象始终好停留在照片的阶段,可那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和寄托。”小草接过铁盒,轻轻用手指把它打开。
“小草,里面除了有照片外,还有一份信。”赵雪看到后,连忙提醒小草。
小草以为自己很坚强,刚才确信王翼真的永远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时,她还是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留下来。可现在一看到王翼留下的那封信,眼泪止不住哗哗落下。
仅仅一页的遗言书,它的背面画着一棵孤单的小草,小草的旁边是一棵护着小草的石头。
“小草,我最近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哪天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对于我来说,也许一年前就应该死去,是你为了救我,依然做出巨大的牺牲。我的心里一直惦念这份恩情,留下的本子你要好好保管,那是我对你的回报。”
“我最遗憾的事情,也是我最痛苦的事情,本以为报答你之后,无论自己何时离开人生都不会后悔和害怕。可我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病情无法和她有个结果,可我也算恋爱了一次。只是简单的相思也好,还是无尽的自我折磨也好,是爱让我在此流连人世间的美好。”
小草眼眶已经朦胧,她悄悄的把信递给了明雪。明雪如何不知王翼的心思,当一份真情放在面前,虽然明雪没有表白也没有糟蹋。她像所有年轻的女孩一样,希望守候一份青涩爱情,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成熟起来。
可没想到时间也有它无情的一面,当这份不成熟的爱情,在磨砺中烟消雨散时,所有的幻影全部破灭。
王翼没有错,明雪也没有错,时间更无措,只是履行它的本职而已。
人生原本是场奢华的葬礼,只是有人会提前步入那黑漆漆的棺木,至少还有亲朋挚友为他送行。让他的灵魂能提前感受祝福。
接下来的几天,小草变得沉默寡言许多,在青阳镇一处开满花草的山脚下,小草为王翼选了一处坟地。
邓超的生日宴会自然错过了,可他没有抱怨什么。在生日的第二天,他专程来到这里,和小草谈心,希望能帮助走出阴影。
“小草,你相信世上有神灵存在吗?”邓超清澈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小草,没有了王翼哥哥,还有自己在。
“也许吧。”小草淡淡的回复道,她不恨什么神灵,只憎恨自己,她不想要什么所谓的成功,只想要自己的王翼哥哥。
“神灵存在的意义,是提前把我们的前世今生全部安排好了。例如王翼他前世应该是花仙子,掌管所有花草生灵的神灵。”邓超微微笑道。
“花仙子是女的,王翼哥哥是男人,怎会能扯到一起。”小草摇摇头,她觉得这个玩笑太失败了。
“谁说花仙子一定是女的,花仙子是神灵,而神灵是没有性别之分。那你又如何看待缘分?”邓超说着话,打开自己的汽车后背箱,从里面搬出满满一筐的啤酒和一个完整如好的蛋糕来。
“邓先生,你这是?”小草一直把对方当做客户,言谈举止上也十分礼貌。
“昨天我是过了生日,可我最想和你一起,让你帮我重新补办一次生日宴会。”邓超说完把蛋糕打开,在上面插了十八根蜡烛,并用打火机点燃起来。
“邓先生,这样不合适吧。王翼哥哥刚离去,我不想参加什么庆祝之类的活动。”小草有些愠怒,她离开起身想摆脱对方。
“小草,你真的记不起我是谁了吗?”邓超把啤酒打开,递给了小草一瓶,然后郑重其事的询问起对方来。
“你是谁重要吗?我现在的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即使我和赵雪和明雪关系再好,也比不过和王翼哥哥的情谊。”小草一把推开邓超递来的啤酒,将其扔在了地上,任由啤酒泡沫倾洒在地上。
“傻瓜,如果现在这世界上,除了你亲生父母和弟弟外,除了我就没人敢自称是你的哥哥了。”邓超有些着急起来,他伸出手指撩开了自己的衣服。
“邓先生,你可不要乱来。我父母把我卖了,我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我弟弟,他今年才两岁。而你要冒充我哥哥,实在是太可笑了。”小草连忙回退起来。
“如果我说,我的体内有你身上的一个器官,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算你的哥哥吗?”邓超怕小草误会,虽然用手指撩开了衣服,却保持和小草的适当距离。
邓超的后腰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和小草当初割除肾脏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难道是你,当初我把肾脏卖给那个大叔,他是用来救你的,你是那位大叔的儿子。”小草有些错愕,这人生的奇遇总是在当事人不经意间突然来袭。
“是我,当然是我。当初要不死你割除一个肾脏,我当时也活不过几天。所以我刚才问你是否相信神灵,是否相信缘分。如果没有王翼的突然昏迷,需要大笔的医药费,你也不会做出割除肾脏的举动,而我也未成年就夭折了。”邓超慢慢靠了上来,一把将小草紧紧搂在怀里。将自己的腰部的伤口紧紧靠在小草的伤口上,形成吻合状。
“上天安排了这场奇遇,让我们彼此间都互相亏欠对方。已经离开的人,算是解脱,而我们活的人要为这欠下的人情债而努力。”
“是呀,我们应该努力。”小草想起了王翼临终前送的那个笔记本,上面可是记录了关于他对花草的研究心得。
“你知道四叶草代表什么吗?”邓超淡淡的问道。
“真爱,健康,名誉,财富。”小草当然知道四叶草的含义了。
“王翼对明雪的那种纯纯的爱就是真爱,他只所以想帮你创建花草公司,就是希望你能把四叶草能传播到全国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把四叶草所代表的真爱,健康,名誉,财富让更多的人可以分享到。”邓超的一番解释,让小草才恍然大悟。
“准备好了吗?”邓超看着有些发傻的小草,突然大声嚷道。
“准备什么?”小草显然还没进入状态。
“让我们把蜡烛吹灭后,开始为青草地花卉公司而拼搏呀。”邓超郑重其事的说道。
“青草地花卉公司,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公司吗”小草有些惊讶,她甚至都没来的及仔细翻看王翼留下的那本笔记。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我也是花仙子转世,王翼懂的那些花草知识,我也会。”邓超直接说出了王翼笔记里面的内容。
天哪,怎么会这样,小草可是把王翼留下的笔记当做了宝贝,随身携带。在翻看了笔记上记载的内容,和邓超讲述的完全一样,这才让小草真的相信了神灵和缘分一说。
当蜡烛被吹灭,仿佛时间以光速般前行,小草凭借王翼留下的笔记,在邓超的辅佐下,把青草地花卉公司分支部开遍了全国各地。
如同四叶草代表的真爱,健康,名誉,财富一样,小草在解决青阳镇花草恋家的毛病后,不仅给当地种植户带来的经济效益。也给自己换来了邓超的真爱和名誉财富。
每年的这个时刻,不管公司业务有多忙,小草都会来到王翼的坟前,告诉他自己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