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雷鸣、高猛和高三的带头人刘大千在外科门诊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走廊里李昱一伙和眼镜男一伙分两排面对面的坐着,都低着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医生用轮椅推着被李昱打得七荤八素的贺敬文从手术室出来,对刘大千说:“鼻骨断裂错位,已经给他推回去了,两颗门牙松动,估计可能是牙根断了,以后注意点应该问题不大。像他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回家休养,因为鼻骨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而且恢复之后不敢保证他这个鼻梁不变形,所以你们还是及早通知家长吧。”
医生说完就把贺敬文交给刘大千了,高猛看到贺敬文的样子之后,心里虽然很犯愁,但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因为贺敬文的鼻子被包了一层厚厚的石膏,还用纱布横着绕头缠了好几圈,那造型怎么看都觉得滑稽。刘大千狠狠地瞪了高猛一眼,咬着牙说:“还有脸笑,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吧。”
高猛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昂着脸瞪着眼说:“还想怎么样啊,医药费我们都给付了。还想赖上我们啊。”
刘大千一看高猛这态度火一下就上来了,伸着脖子更近地瞪着高猛大声说:“扯什么淡呐,你以为付了医药费就完了,你们把人打了不给家里一个交代就想完事?我告诉你们,他家里人追究起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雷鸣被这两个像斗鸡一样的胖子吵得心烦,伸手在两人的后脑勺同时向中间推了一把,“啾”的一声,两张厚大的嘴唇紧密地贴到一起,顿时刘大千和高猛两人超近距离的大眼瞪大眼,都懵掉了。两秒钟后,两人同时转身哇哇干吐。
雷鸣走到吐得快晕过去的高猛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他说的有道理,咱还得想个办法把他家长那边摆平,要不然还得赔钱退学。”
“想办法也不至于让我亲一老爷们吧,这可是我初吻!”高猛满脸幽怨的表情。
雷鸣忍不住笑道:“行了,你也没吃亏,人家那也是初吻。”
“你确定?”
高猛和刘大千两个人一起推着贺敬文从外科门诊出来,高猛转头看着身边的刘大千,不知怎的,居然脸红了!等在走廊的两伙人腾地一声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猛哥(千哥),怎么样了?”说完好像感觉自己不应该和对方太默契,又同时补了一句:“伤得重不重?”这下感觉更窝火,干脆都不说话,一起哼了一声,同时坐下。剩下的就是大眼瞪更大的眼,谁也不说话。
刘大千轻咳一声,说:“鼻骨断裂,得回家养着。”然后对眼镜男说:“程铭,敬文怎么说也是帮你出气受的伤,你负责把他送回家,跟家里人解释清楚,该是谁的责任谁担起来。”说着瞥了李昱一眼。李昱抬头冷漠地说:“我跟着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雷鸣接着说:“我跟你去,你是帮我出头,我也有责任。这事得跟他家人解释清楚。”高猛想说自己也去的,看到雷鸣制止的眼神后低声说:“我就不去了,免得添乱。”
事情有了处理结果,两拨人就都回去了,雷鸣他们回去之后都聚在雷鸣宿舍,雷鸣跟李昱商量着,到了人家里先客客气气的,别横,然后尽量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撇清,就说当时他们人多,咱被打急眼了,下手没轻重,才成这样,最好能说成误伤。接着咱该道歉的道歉,总之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雷鸣他们商量的时候,刘大千他们也在商量,他对贺敬文说:“你回家之后就哭,别觉得丢脸,使劲哭。你一哭家里人肯定着急,就会问你怎么回事,这时候你就使劲编,就说帮程铭讨个公道,那帮孙子不讲理还打人,一伙人围着你一个打,往死里打。然后就让他们赔钱,不赔钱就告到学校,告诉家长,让学校开除他们,让他们家长来赔钱。”
于是第二天两伙各怀鬼胎的人一起送贺敬文回家,这故事肯定精彩,但考虑到内容过于流氓无赖粗俗,就不再细致描述。剪段截说,就是雷鸣跟刘大千斗心眼失败,主要是因为自己这方本来就理亏。没办法,只好缴械投降,答应贺敬文提出的条件,赔偿各种费用三千元。三千元,在20世纪90年代末还是一笔巨款,更何况欠债的还是几个高中生。答应这个条件之后雷鸣倍感头大,没想到当初设想的最坏的一步还是不可避免的要去面对,当然也只能用雷鸣最不想用的对策来应付,那就是去求徐老虎。
徐老虎的家里,雷鸣七个人照例给徐老虎鞠躬行礼,徐老虎穿着背心裤衩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喝着茶水,听着半导体,等他们行完礼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坐起来,点着一根烟问:“说吧,谁欺负你们了。”愣了一会高猛挠着后脑勺小声说:“没被人欺负,倒是想欺负人来着,把,把事儿惹大了。”
徐老虎一听乐了:“哈哈,行啊,这才开学头一天就敢惹事,年轻就是气盛。说说,是把腿打折了,还是把人打死了。”
听完徐老虎的话,几个人都一激灵,头皮发麻。雷鸣也开始后悔加入这个组织了。但还是得求他帮忙啊,只好硬着头皮说:“没,没那么严重,就是小打小闹,打进医院了,这事人家里知道了,非得让我们赔钱,我们哪有这么多钱,所以……”说完偷偷瞥了徐老虎一眼,看他什么反应。
徐老虎听完也不问要陪多少钱,只是闭着眼用手指敲打着身边的茶几,过了一会说:“赔钱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得在一个星期之内给我当上学校里的扛把子,不管用什么办法。”
“为什么?”朱宪晨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照做就行。还有,进了帮会就要时刻想着自己的地位,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别乱说话,听见没!”最后三个字徐老虎的嗓门突然提高,吓得朱宪晨猛一哆嗦,急忙地头说是是是。
离开徐老虎的家之后,雷鸣就一直在沉思,眉毛拧成了疙瘩,他一直在想徐老虎让自己在学校称霸有什么用,学校里都是一群穷学生,没钱挣,没权利。虽然不知道徐老虎的目的何在,但是雷鸣总感觉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陷阱。
徐老虎把钱给他们了,胡志浩看着在桌子上摞了一小堆的花花绿绿的钞票,眼红的不行,一会拿起一堆数数,一会又对着光反复看。
雷鸣看着桌上的钱,揉着下巴在思考,他在想怎么才能坐到校园扛把子的位置,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高中,但让他们七个人吃掉一个学校还是有些牵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这里的形势一点都不知道。想了一会,雷鸣让李昱去把刘大千和程铭找来。
看着桌子上的钱,刘大千和程铭也震惊了,这几个人从哪弄来这么多钱,顿时对雷鸣他们有种肃然起敬的冲动。
高猛对两人惊呆的表情嗤之以鼻,不屑地说:“行了,别看了,没见过钱啊。”刘大千抬头嘿嘿笑了两声说:“没见过这么多的。”
雷鸣坐在两人对面对他们说:“这些就是配给贺敬文的钱,一会你们写个条,我就把钱给你们,让你们送到贺敬文家里。但是呢,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有个条件。”
一听雷鸣要提条件,刘大千收回流到嘴边的哈喇子,警惕地问:“什么条件?”
雷鸣微笑着说:“放心,我不会难为你。但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们能一下凑出这么多钱也不是吃白饭的,我就跟你直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当这个学校的扛把子,需要有一个在这混得熟的人引路。明白我意思吧?”
刘大千一听他这话,放松了不少,恍然大悟的说:“噢,原来是这样,这我倒是可以帮你,但这样的话不就等于出卖朋友,绝自己的后路吗?”
雷鸣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站起身探过桌子,顺手从一堆零零整整的钱里抽出一张100的,慢慢地在刘大千眼前晃着说:“怎么叫绝自己后路呢,我们要是当上扛把子,不会忘了你,到时候你不是断后路而是多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柏油大马路。”
刘大千眼疾手快,一把抽走雷鸣手里的百元大钞,一边往兜里揣着一边故作为难的说:“那我回去给你们整理整理,明天来跟你们说这里的情况。”
等刘大千走了之后,雷鸣对高猛说:“猛哥,一会你带着浩子到高一各个教室去转转,找找以前的同学,有可能的就都拉进来,现在咱的人数太少。”
安排完高猛之后雷鸣又对李昱说:“小鱼,待会你和小朱出去找些家伙来,不要太硬的啊,免得事闹大。”李昱得意的去指挥朱宪晨了。
安排完这些事,雷鸣双手抱头躺到床上,想着有没有疏漏。这时韩建军和沈孟尧过来问:“鸣哥,他们都有事干,我们俩干嘛。”雷鸣抬起头看了他们一会说:“要不你们去操场跑圈吧,锻炼锻炼身体,真打不过的时候也跑得快点。”
“那你怎么不去?”沈孟尧看着雷鸣略显单薄的身板说。
“我也去,不过我觉得我得先去找高洁锻炼一下。”说着一脸坏笑的走出宿舍,留下韩建军和沈孟尧两人无奈的对视着。
第二天,刘大千果然如约而至,还带着一张自己整理的“13中风云榜”,雷鸣看了半天也只能无奈的说:“好烂的字。”刘大千不理会雷鸣的评价,开始孜孜不倦的讲解他的风云榜,根据他的描述,学校里总共有五伙混得比较好的势力,高二的有三伙,高三的有两伙。领头的都是家里有钱或者有权的孩子,根本没有领导能力,而跟着他们的都是一些普通农民的孩子,无非是为了玩,或者为了仗势欺人,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目中无人,不会跟别人搭伙,更别说被统一了。
总体介绍完之后刘大千又分别介绍他所了解的各个团体的具体情况,包括有两伙是结拜兄弟一起玩起来的,一伙是小时候的发小就一起玩的,有一伙是同村同姓互相照顾一起混得,还有一伙是跟社会上的人有关系的。甚至包括他们那些领头人的性格特点,个人爱好,风云事迹,只要是刘大千知道的,一点不落的全告诉雷鸣他们了。等刘大千说的过瘾了,雷鸣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笑着对刘大千说:“千哥,您也忒不实诚了吧,早知道我们想当这个扛把子,你直接让给我们不就得了,弄这些小鱼小虾的陪我们玩什么劲啊。”
此话一出,包括刘大千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不解的看着雷鸣。
雷鸣微微一笑,指着刘大千列出来的那些人名单,一个个数过来,然后说:“千哥说这个学校总共就有五伙势力,但这些所谓的势力无非就是平时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的学生混子,根本算不上势力。而且这些势力里也没有你的名号啊,放眼整个学校,真正能算的上势力的应该是你千哥的势力吧。能在开学当天短时间内叫来十几个人而且各个玩了命的跟我们干,这能是普通学生混子带出来的人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千哥现在就是这个学校的扛把子吧。”
雷鸣说完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刘大千,刘大千有些尴尬地蹭蹭鼻子,说:“别闹了,我哪是什么扛把子,我也就是不想学习,带着一帮小混蛋捣捣乱,找点乐子。”
雷鸣看他不承认,揉着下巴说:“你刚才还说,这些小混混看谁都不顺眼,如果你也是这种类型的话,会屑于去打听他们的信息吗,连带头的个人爱好都知道,这要不是经常在一起玩怎么可能这么了解。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还有,你说这些领头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是有权,但是你千哥的家庭背景一样都不占,能在这个学校靠自己能力护着兄弟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吧。要不是扛把子,能有这么多人甘愿跟你?你又拿什么护自己的兄弟?!”
雷鸣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刘大千不承认也不行,双手抱拳晃着对雷鸣说:“牛逼,我真服了你,连猜带蒙的还真说对了。没想到我一个高三的还没你一个高一的想得周全,都是我疏忽,忘了把自己算进去,让你捡一个漏子,不过我真挺服你。这扛把子以后我不干了!”
刘大千说得慷慨激昂,雷鸣双手握住刘大千的双拳说:“别,千哥,你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我什么事没干你就让位,这说出去也不能服众,有些过场咱还是走走吧。”
刘大千听雷鸣这么一说,颇有些紧张的问:“这,这还怎么走过场啊,走什么过场?”
雷鸣捏着下巴满脸的坏笑,暧昧地看着刘大千说:“没什么,就是找个机会咱们单挑一下,让他们都知道扛把子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