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涵出了医院的门,顾不得淋在身上的雨,狂奔出去,他漫无目的,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那柔弱又坚强的眼神,好似在心口划了一道疤痕,丝丝缕缕的痛,不断传来,让他的心神,难以宁静。
“小涵!”
柳琴在车里和看到了欧阳涵淋雨这一幕,叫住了他。
“你在做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欧阳涵的心有些乱,那个笨蛋去哪儿了?不会因为他的话要去寻短见吧?这样的话,或许一切都是她的责任。
“你要去找谁?”柳琴听的心惊,他不会要去找唐雨初那个丫头吧?难不成他恢复记忆了?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永远忘了她。
“那个叫雨初的笨蛋。”欧阳涵浑身被淋透,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看起来有些颓然。
柳琴愣了愣,果然,他又记起那个丫头了!她撑了一把褐色的雨伞,下了车,把伞支在欧阳涵头顶,“小涵,什么雨初不雨初的,你现在还生着病,淋了雨容易感冒,先回去吧,妈派人帮你找。”
欧阳涵怔了怔,“好。”
他没有丝毫疑心的回到了医院,柳琴跟着他回到病房。
“好好睡一觉吧,她……不会有事。”
柳琴让欧阳涵躺在床上,给他掖好了被子。
欧阳涵湿漉漉的头发,因为刚刚的擦拭才有了一些干爽,心下却总是难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仅仅有两面之缘的人如此担心。
相识心底有一份不可压抑的力量叫嚣,让他备受煎熬。
“妈,你派去的人呢?”欧阳涵有些疑惑,不是派人去了吗?怎么没看到柳琴给人打电话或者是有人回复呢?
“我派去的人还在寻找呢,你放心吧,一定帮你找到她。”
欧阳涵心下还是未感放松,从回来到现在,柳琴没有拨打过任何电话,也没有接过任何电话,他没有看到她派去人。
“妈,你派谁去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怎么没看到你是怎么派的人呢?千里传音么?”
“这……”柳琴垂眸。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以后,欧阳涵恼羞成怒,从床上下来,伊诗贝有心想要拦住他,却没有拦住。
他的背影毅然决然的出了病房,柳琴感觉牙齿直打哆嗦,唐雨初,你何德何能,让我儿子这么在乎你?
柳琴气的脸色发青,伊诗贝想要追出去,却在半路转身,看到了柳琴的神色不对,她迟疑了一下,“柳伯母……这……”
伊诗贝目光询问,像是有些左右为难,在问她怎么办,一边是狂奔出去的爱人,一边是气的不轻的爱人母亲,两难抉择。
柳琴心头剧烈起伏,伊诗贝还是选择来到了她的身边,“柳伯母,你消消气。”
伊诗贝倒了杯水给她,柳琴没有接,气氛有些尴尬,伊诗贝把装水的杯子又重新放回床头柜上。
“唐雨初这个丫头,她是要毁了我儿子呀!”柳琴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一字一顿,像是恨不得把唐雨初千刀万剐,或者一口一口咬碎,以平内心之恨。
伊诗贝不知该说出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这个唐雨初,即便失忆了,在欧阳涵心中也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吧?不然欧阳涵也不可能为了她而顶撞母亲。
一层妒忌的火焰在眼眸中燃烧,伊诗贝双拳紧握,唐雨初,都怪你!这一切都由你而起!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是如今这样难堪的处境!
她眼中的愤恨,并不比柳琴少,几乎要化为实质,透体而出一般。
像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强大怨念,柳琴抬头看向伊诗贝,瞬间一个绝妙的计划在脑海中诞生,她有些雀跃,却恰到好处的抑制住。
“诗贝……诗贝?”
伊诗贝连忙回过神来,“柳伯母。”
“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唐雨初?”
“没有。”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我知道你讨厌她,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觉得有一点你我倒是比较一致,那就是,都讨厌那个臭丫头。”
伊诗贝被柳琴说中心事,她不知道柳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小心为妙,她那么说,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
“她可是阿涵喜欢的人,我只是比较羡慕她,可以得到阿涵的爱,就是这么简单,或许是柳伯母你误会了什么。”
“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的,羡慕还是嫉妒?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你的人品,还有曾经所做过的一切,你我都心知肚明。”柳琴这话意味深长,直接阐明了伊诗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告诫她,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品,给伊诗贝敲了个警钟,她似乎对于伊诗贝之前设计陷害唐雨初的事情了如指掌,让伊诗贝想否认都不行,这就是她的目的。
果然,听了这话,伊诗贝脸色有些难看,“柳伯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用太激动,我不是责怪你,只是告诉你,我也讨厌那个唐雨初,我们不应该是敌人啊,你说是吧?儿媳妇……”
这次柳琴没有叫她诗贝,而是叫儿媳妇,这让伊诗贝有些愣神,柳琴的意思是想让她和她统一战线吗?难道柳琴本身已经有了什么计划需要她?她这是故意的啊,知道她的软肋就是欧阳涵,她是一个为爱才不择手段的女子。
“当然,我从未想过与您为敌,柳伯母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了,诗贝可是很愿意为您效劳呢。”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不会亏待你,我知道你讨厌唐雨初,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想不想?”
“什么机会?”
柳伯母对她勾勾手指,又左右看看,见到四下无人才放心。
伊诗贝机灵的俯身,柳伯母附耳说了两句,当她直起身子的时候,脸色煞白,“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讨厌她么?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好断了小涵的念想,即便小涵想起来了,也就伤心难过个两三年,不会记一辈子的,两三年之后,他不还是你的?等你们感情稳定,你要是觉得那场未办完的婚礼委屈的话,我可以再帮你大办一场。”
柳琴的话,很具备诱惑力,恰到好处的拿捏住伊诗贝,伊诗贝微微垂眸,柳琴说的对,她已经害过唐雨初那么多次,也不介意多做这一次,欧阳涵恢复记忆的话,可能会恨她,但不可能恨她一辈子,到时候她再装柔弱无辜,找个理由陪伴在欧阳涵身边,不愁他不动恻隐之心。
唐雨初啊唐雨初,你不要怪我了,我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能够得到欧阳涵的爱呢?伊诗贝目光转为坚定,柳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唇角角笑容依旧,伊诗贝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这个计划真是绝妙,利用伊诗贝来对付唐雨初,无论怎么样,欧阳涵都猜不出是她这个母亲指使的,伊诗贝本来就被欧阳涵厌恶,也不差这一次,即便将来无论成功或者是失败,她都是赢家。
唐雨初死了,计划成功,欧阳涵得知真相,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刽子手伊诗贝的头上,或许她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给欧阳涵点线索,送伊诗贝入狱,毕竟杀人犯法,欧阳涵也一定会追究下去,到时候再给欧阳涵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很容易,而且还会感激她这个母亲。
唐雨初没死,计划失败,也可以归结为算是伊诗贝一手所为,怎么样都怪罪不到她的头上,不会使她和小涵决裂,这样一个替罪羊,不加以利用,还等什么呢?
外面的雨,有增无减,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水已漫过膝盖,交通阻塞,很多车辆都泡在水里走不了。
那个笨蛋回去哪儿呢?欧阳涵出了医院,雨水再次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看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脑海中滑过一个景象,那一天,漫天樱花下,一对儿情侣相拥,手上戴着这枚戒指,但也只是瞬间,画面就捕捉不到了,他努力去回想,可大脑一片刺痛,让他心神不定。
凭借着直觉,他穿梭在雨中行走,大概过了十多分,雨水才有些减少,却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每一滴,都不轻不重的捶打在他身上。
雨水快漫过腰身,他艰难的行走,“大笨蛋,你在哪儿?”
他有些心急,就是找不到她的所在。
约摸半个小时左右,水渐渐退了,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比较高的地势,雨水已经威胁不到他,雨彻底停了。
这里像是一片林子,种满了樱桃树,现在是夜晚,光线有些暗,只能借着远处的路灯照明,可以看到树上点缀的红色樱桃。
一阵哽咽的哭泣传来,大半夜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有丝丝缕缕鬼片里的气势,欧阳涵小心翼翼。
慢慢的接近哭声,唐雨初靠着一棵树,抱着双腿,抽噎着。
长发散落开来,活像个女鬼,吓了欧阳涵一跳,“喂!”
“小涵?”
欧阳涵听出了她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人吓人,吓死人啊,你这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干嘛呢?”
“你怎么来了?”
欧阳涵也不顾下完雨的泥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不能来么?”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
“不记得。”
“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或许我没了那段记忆,一点点回想吧,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可以可我说一下吗?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唐雨初愣了愣,“好。”
她开始从欠了五十万巨债,被逼走投无路做女佣的时候开始讲起。
校园里的点点滴滴,到后来的经历,大起大落。
“怎么想起偶像剧一样啊?够写一部小说了。”
“那你就当故事听好了。”
“我听说,我老婆设计陷害你来着,你怎么不说这些呢?”欧阳涵想到了从夏荨那里听来的事。
“都过去了,她也是太在乎你了,才会那么做,我理解她。”
“你没有抱怨过她么?”
“以前可能会感觉不舒服吧,但是后来我觉得她也很可怜。”
“你可怜她?”欧阳涵撇撇嘴,真是个傻丫头。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直觉啊。”
“你不是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么?还来找我做什么?”想到他说的话,唐雨初的气就不打一初来。
“怕你自寻短见,那不就是我的责任了吗?我可不想摊上人命官司。”
“我是生是气与你有什么关系啊?谁让你来找我的?”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一路过来,都被淋成落汤鸡了,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我真的是太能多管闲事了才会管你!”
“那你就不要管我,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欧阳涵气的七窍生烟,上一刻还好好,下一刻,这丫头就开始无理取闹了!
“谁稀罕管你!”欧阳涵冷笑一声,起身就走,唐雨初更加气恼,他这是受不了她了吗?
欧阳涵没走出两步,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倒地不起,吓了唐雨初一跳。
“欧阳涵,你怎么了?”
她架着他,上了高速公路,此刻是凌晨,本来就车辆稀少,尤其雨后,更加难以打车,冷风来袭,刮的人直打冷颤。
过了一个多小时,唐雨初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又僵硬,冻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却还是架着欧阳涵,亦步亦趋。
“你这个混蛋!真是个麻烦!”唐雨初撇撇嘴,语气抱怨,这个家伙,除了会捉弄她,给她添麻烦还能做什么?居然还嫌弃起她来!真是可恶!
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停住,夏荨从里面探出头来,“大半夜的,你们逛高速,玩儿浪漫啊?”
“他昏倒了。”唐雨初没有见过夏荨,不认识她。
“你们两个,上车吧。”
唐雨初迟疑,夏荨笑了,“倒是忘了介绍,我是夏荨,是珂莱欧医生的侄女,都是熟人,这下该放心了吧?”
听了她的介绍,唐雨初这才放心的把欧阳涵推进车里。
“你带他回医院吧。”
“你不上来么?”
“不了,我走着回去。”
“你都浇透了,走什么走,路这么远,能累死你,快点上车吧,我也懂一点医术,去我家,我给他看看,病情可耽误不得,你再这么犟的话,我就把他扔下车啦?”
听了夏荨的话,唐雨初这才慢慢悠悠的上了车。
“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吗?我看着都别扭。”
“你认识我?”唐雨初有些惊讶,她为什么要用你们?
“不认识,只是听逸宇说了你们的故事,觉得有点感动,看到你从病房里哭着跑出去,真的觉得那个伊诗贝有点过分!”
“与伊诗贝无关,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那一个男人也不能总是欺负女孩子呀?我要是你,就趁早远离这样的男人,人渣!”
“小涵不是那样的。”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还是向着他说话,依我看,你趁早和他散了吧,这种劈腿男,配不上你,不能要。”
“他没有劈腿。”
“没劈腿?还怎么劈?都和别人结婚了,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结婚呢?”
“当时,他以为伊诗贝得了绝症要死了,所以才……”
“这么牵强的理由你也信啊?别的女人得了绝症,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以为他是谁?圣父啊?我看就是朵男版白莲花。”
“不是你想的那样。”唐雨初摆摆手。
“那是怎么样?他什么都想的起来,就是忘了你,我怀疑他是不是装的啊?想要和那个女人过日子,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理由,所以想了个这么烂的借口?”
“你不要再说了。”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儿,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说你是不是傻?”
唐雨初沉默了。
到了夏荨家,夏荨给欧阳涵看病,诊断就是淋雨高烧。
“你等我,我找我爸的衣服去,你给他换上。”
“我给他换?”唐雨初指了指自己。
“对啊,难道你要我给他换衣服啊?我家里现在就我自己,我爸妈去美国了,反正我是不会给他换的,让他继续穿着淋雨的衣服算了,反正与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夏荨耸耸肩,转身取衣服去了。
唐雨初看着欧阳涵,脸颊有些发烫,给他换衣服,这怎么好意思?
她猛然想到了上次在酒店,他喝多了的情景,把她扑倒在床上,那已经算是一次亲密接触了,这次居然要给他换衣服!她脸红的像是一直煮熟了的虾。
“脸这么红,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啊?”夏荨面带笑意的出现在门口,手上拎着几件衣服。
“你在说什么?”唐雨初更加害羞,语气有些扭捏。
“我说什么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一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记得清理清理。”夏荨说着,宠她眨眨眼,衣服扔进门,随即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