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掬起一捧清水扑面,望着水中那张娇俏细嫩、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面容,不禁自问。
“也对,以前的言欢早已经死在了黑雾林甚或是魔灵崖下了;现在的言欢,才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散去从前的发髻,撕下一块儿身上的衣衫将秀发重新包裹,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发梢儿在阳光下竟然是红色的!
“许是,魔灵崖下重新锻造筋骨肤皮所致吧?身上承载了那么多的毒,若真正没有一点儿变化,才叫怪呢!”
言欢这样想着,也没有当回事。
就这样一路寻人问路,一直往前走着,终于来在了人们所指的羊皮岭。
所谓的羊皮岭,在言欢眼中事实上就是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而非实际意义上的山岭。
言欢来在那里,看着往来川流的香客信徒,望着朱红大门上面笔锋犀利的三个字,不禁哑然失笑:“什么羊皮岭?倒不如直接叫羊皮观算了!”
“姑娘可是来求问姻缘的?这里供奉的月老可是真的很灵呢!”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看到了驻足而立、不肯进入的言欢,笑着说道,“去年我女儿来这里求了姻缘,很快便有一个大户公子差人前来向我女儿提了请,起那些日子已经嫁过去做了二房夫人呢!……这不,我赶紧来替我女儿还愿啦!”
女人说着,高兴的挽着臂上沉甸甸的篮子入了道观。
“做了人家的妾,还算好姻缘吗?真是不懂何谓好的姻缘!”言欢摇头,提及“好姻缘”三个字,她倒是想起了很久不曾再忆起的父亲和姨娘,“也许,他们才是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一对儿吧?只可惜,我从未嘱咐过他们!”
她苦笑着呐呐自语,也抬腿走了进去。
立在正殿中,抬眼望着被众多男女真相跪拜叩首的殿中菩萨,其实,也只是一个道士装扮的雕塑罢了。
“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犹如她们所说那般灵验?但我却不愿意匍匐在你的脚下虔诚叩拜;如若你真的有什么灵性的话,那便指引我找到鹧鸪仙吧?我不求姻缘,也不求长生,只求眼前!”
言欢直直望着殿上泥塑,心里默默念叨。
“姑娘,要对菩萨要虔诚跪拜,这样他才会显灵为你达成所愿啊!”一个女人叩拜结束,却发现居然有人拜菩萨不下跪、不磕头,她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言欢的裙摆,低声提醒,“若你这样站着,菩萨一不高兴自然是不会给你实现任何愿望,而且,还会……”
“我向来不信他,为何要拜他跪他?”言欢都头看着地上虔诚的人们,心里竟是有些好笑,“我也不求姻缘,只是来这里寻人而已,对他无所求自然是不用虔诚相对了!”
言欢抬头扫了那塑像一眼,浅声说道:“你若有灵,本小姐刚才的话你该早就听到了;如若不然,我对你虔诚又有何用?”
“对!”
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正好走进大殿,自然便听到了言欢这另类的话语,他朗声赞了一句。
言欢扭头瞄了一眼这少年,明眸如星、面容灿烂、朝气蓬勃,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哥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浅笑间令大殿失色不少。
“此等泥塑之物,哄哄庸俗之人也就罢了,还真的信以为真呢?”少年合上扇子来在近前,也扬起脸看向殿上泥塑,“这羊皮观也就是个无知之人聚集散心之处罢了,又怎的还当了真了?”
“少年,休得狂妄!”
殿中管事见了过来,对着少年浅浅一礼:“郎君可以不信,但不可折辱!此乃我羊皮岭修炼飞升的地仙,向来护佑周遭安宁与平和,顺道赐下有缘之人以红尘姻缘之事,故而才得方圆百里信众的供奉;郎君此话一出,就不怕犯了众怒么?”
“对呀,你哪儿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在如此道家无上净地之中口出狂言!”听了这管事不着痕迹的挑拨,正在跪拜的信众们自然便起身维护,“如若不信,为何来在此地?”
“对呀,还有你!”有人将矛头也指向了言欢,“你一介卑贱之人来在这里,不但不俯身恭敬,却也吐出这样的不敬之语?真该丢出大殿!”
“对,丢出大殿!”
有人立刻附和。
言欢很是无语,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晌才笑着问道:“我,本小姐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那只眼睛看到本小姐乃是卑贱之人?还有,我又说了什么不敬之语?”
“来在这里不跪,便是不敬;不叩,便是不恭!”管事的也冷冷开了口,“你,全部都触犯了!”
“哈!”
言欢忍不住笑了!
“那又如何?本公子也就这样直愣愣戳在这,你们还能怎样?再说了,恭敬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是在心里敬着,嗯?”
少年站了出来,望着面前一点点围过来的信众们,为言欢辩护。
“你,这又是何必呢?”言欢好笑的看着他,“小郎君若是犯了众怒,你,只怕走不出这羊皮观了!”
“难道你可以?”
少年闻言,笑着问她。
言欢不置可否的点头。
而一边的围观者却似乎今日和这俩人杠上了,有人再次叫嚣着要将少年丢出去、将言欢这个所谓的“剑人”投进丹炉中去经历什么轮回?
“诸位,我可曾招惹你们?”言欢好笑之余生气质问,“大殿之上仙者眼前,你们说话可得过过脑子!本小姐直直安静的来这里站了一会儿,你们便说我不恭不敬;可你们这样叫嚣吵嚷,便是恭敬虔诚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开口。
“值得本小姐下跪叩拜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言欢回头再次望着泥塑,“如若你真的可以指引本小姐找到鹧鸪仙,我自来向你磕头跪拜,可好?”
“鹧鸪仙?”
一听言欢是来寻找鹧鸪仙的,那管事的下一刻脸色都变了:“你说,你是来寻鹧鸪仙的?”
“没错!”
言欢看向管事的:“莫不是,你知道她的住所?”
“不知!”
管事的急忙后退一步,伸手对着大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既然是来寻鹧鸪仙的,你,这便出门去吧!”
“我知道她就在羊皮岭上,可否请……”
“羊皮岭道观中,并没有你要找的人!”管事打断了言欢的话,语气生硬,“请你移步吧?”
“亵渎了仙者,不可让她就此轻易离去!”
有人忽然丢出这么一句,仿佛已然宁静的水潭中被猛地丢进一个石子儿,激起无数的涟漪;所有刚刚安静下来的人,一个个又开始叫嚣。
管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那,你们还想怎样?”少年又出头了,“她可是……本少爷的意中人,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负她的!”
“小郎君,这话可不能乱说!”言欢在门口碰见的那个妇人忽然说话了,“她可是一个孤身而来的女子,又怎会是小郎君的心上人呢?莫要为一个不相识的人得罪了众人啊!”
“对呀,得罪了这里的信徒,你可是有的受了。”言欢也笑着附和,眼中满是戏谑,“而我,未必会救你出去的!”
少年眸子晶亮盯着言欢,手中折扇“啪”的打开,轻轻扇着笑道:“就这?也能拦住我?!”
“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竟然在仙者与众人面前打清说笑,成何体统?”
一个肥硕油头的女人忽然从众人中挤出,抬脚在言欢没有注意之际,重重踢在她腿弯处,她冷不防重重单膝跪在地上,痛的她直龇牙!
“可恶!”
言欢刚准备起身理论,却见此时不知为何,大殿上原本亮如白昼的蜡烛竟然齐刷刷全部灭了;蜡油飞溅,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烫的要命!
只剩下为数不多几盏油灯的大殿上,昏暗而冷森;一声尖叫,下一刻在场之人齐刷刷往殿外奔去,仿佛逃命似的:“啊!”
言欢缓缓起身,这才抬头对着泥塑恭敬的弯腰行礼:“看来你真的很灵,言欢在此谢过;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仙者能为我指引找到鹧鸪仙的线索,小女子在此感激不尽!”
可这泥塑毕竟不会说话,言欢也只好就此转身出了大殿,来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扶额深深叹息一声:“鹧鸪仙啊,您这位真仙到底在哪儿?不是说好羊皮岭的么?这里,都是一些善男信女,又哪有您的一个影子啊?”
“你在找鹧鸪仙啊?”
少年的声音从院子里高大的香炉后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他人也走了出来,在这空寂的院子里,竟是有一种仙者的感觉。
“别告诉我,你便是那鹧鸪仙?”言欢闻言看向少年,“谁家孩子没事干,竟跑到这里来玩耍,若是被他们告到你家家主面前,少不得一顿鞭子罚跪之类的!”
“看来,你是清楚这大户人家惩罚人的手段咯?”少年笑着上前,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你从何而来?找鹧鸪仙有什么疑难之事求她帮忙?”
“看来,你是晓得这位鹧鸪仙咯?”
言欢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上前凑近少年:“那么,可否请你告诉我,她人在何处?我必重谢!”
“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