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吟掩在被子里的双手攥得死死的,脸上却露出惨白的笑,声音有些沙哑:“琼儿胡说什么呢?母亲最重要的人不都好好的么?除了欢儿……”
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言琼在听到她提及言欢时那一脸的悲伤时,心里竟然有了莫名的轻松:“原来,她是因为言欢的死才这般难过,以至于卧病不起的?”
但下意识的,她又想试一试,到底会否在这里将她今日一早心中的猜疑得到验证?
于是,言琼一边为她盖着被子,一边进而有意无意的说道:“母亲可知,最近谷中的安保很是不好?”
叶吟没有说话,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望着言琼,看不出是恨还是什么,总之,满是疲惫。
她继续说道:“昨晚琼花轩中不知为何,有人忽然潜入想对女儿不利!好在绿巫身手还不错,杀了潜入之人的同伙……”
言琼故意顿了顿,她想看看叶吟在听到这一消息时的反应,是否真如她心里猜测的那样?
“你没事,母亲便放心了!”叶吟浅浅一笑,眼中的憔悴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已,“至于侵犯我女儿的人,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死!……无论何时!”
叶吟最后这个“死”字说的十分重,仿佛是从她灵魂深处缓缓流出一般,其中蕴含了太多的恨意与怒火。
因着这满眼的怒火和恨意,倒是让言琼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她还是将剩下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那人虽是逃走了,但并未伤到女儿;只可惜了那个后来出现、救她一命的忠仆,下场却有些令人唏嘘。”言琼盯着叶吟,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张黑纱包裹着的脸,竟是……”
她再次故意停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有什么,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这样一次一次吊人胃口有意思么?你向来是个直言干脆的人,今日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来逗我的?”
叶吟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她扭过头去不再看着言琼,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愤怒。
“母亲不知道,那人竟然是白发苍苍、满脸横七竖八布满了血呼啦差的口子,且正在不断的往外流血!”言琼并未看到叶吟身子有什么不对劲,“母亲知道她是谁吗?”
“那么残忍的样子,莫非琼儿看出她是谁了?”叶吟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依然是红的,望着言琼一字一句道,“不管是谁,既然是忠仆,就不该让她曝尸不是么?”
言琼点头:“琼儿和母亲想的是一样的,故而为她找了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将她好生安葬在了琼花轩的百花之中。”
叶吟点头。
“我最近身子不适,你先回去吧?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差人找你,来为你准备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大婚之物吧!”
叶吟努力压制着自己,却还是咳嗽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声的咳嗽,她脑门上的汗珠子开始渗出,渐渐打湿鬓角。
言琼闻言蹲在了她的榻前,扬起脸依旧是那副司空见惯的娇俏模样,甚至,眼中还带着让叶吟心痛的撒娇笑意:“母亲身子不适,该是女儿衣不解带伺候榻前的,怎的母亲要让女儿退下呢?飞儿不在谷中,女儿便是您最贴心的……”
“女儿……噗!”
叶吟一张嘴,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在刚刚进来的咏春尖叫声中,叶吟缓缓歪在了榻上,昏死过去。
言琼急忙上前诊治,却被咏春拦住了:“二小姐身子金贵,莫要因此被夫人过了病才是!……您先回去好生歇着,奴婢已经派人传了医殿众人前来为夫人诊治;等有了结果,奴婢会第一时间差人告知小姐,再请小姐前来侍疾吧?”
轻轻咬了一下唇,言琼还是退了出去。
她知道,按道理来说,叶吟病了她应该守在床前尽孝,可,飞虎台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车长风!
“车长风?”
言琼淡淡一笑,回头再看看身后的屋门,她决定,还是留下来陪着叶吟吧,毕竟,她是不一样的。
“你去飞虎台传话,就说本小姐晚一点再去看长风,让那里的小心伺候,不得有丝毫大意!”言琼皱了眉叮嘱绿巫,“或者,直接传令让田谷主去守着他吧?这样一来,本小姐才是最放心的!”
绿巫拧身离去了。
医殿来了好几个医术相对精湛之人,有冯殿主带着一起为夫人把脉之后,他们却一个个摇头。
守在一边的咏春见了,机警的扫了一眼门外院子里的言琼,低声凑近殿主叮嘱了几句,而后后退望着他。
“夫人这病,乃是常年累月的虚耗所致,须得静养方可慢慢好起来。”冯殿主看了躺在那儿人事不省的夫人一眼,对其余几位道,“咱们须得先行回去,好生商量一个调息将养的房子出来,方可对夫人用药啊!”
其余几个人自然是为殿主马首是瞻。
看着冯殿主带人出来,言琼赶紧迎上去,问过冯殿主的诊断结果,竟是与自己的差不不多:“你们确定,母亲是因为长期损耗造成此刻这般虚弱?”
她依然有些怀疑。
“莫非小姐您……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诊断?”冯殿主闻言看向言琼,“二小姐向来乃是医毒双冠之人,要不,您说说看?我等好参照您的意思,给夫人出方子?”
言琼摇头。
“您是药仙谷医术最精湛之人,是琼儿唐突了!”
冯殿主悻悻离去,丢下话说会商议了方子之后,派人送药过来。
而言琼望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心下甚是疑惑:“明明是急怒攻心所致,怎么会成为长期损耗呢?还有,我在她体内并未发现应激药物的残存,难道说,是我猜测了?”
她细细想着叶吟在听到自己说刺客同伙的惨状时,脸上的所有神色与反应,更加不能肯定了。
“按着她与静心的感情,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于是,她决定回去再看看叶吟,顺道从她身上取下一些血液试试看,究竟是否夜里偷袭琼花轩的人就是她?
思及此,言琼大步往屋内走去。
田姑子守在儿子身边,双手握着他的手,满眼的担心。
从受伤以来,他就没有醒来过,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红蔷,去找她吧?告诉她,我愿意按照她说的去做!”
她咬着牙,沉思许久之后,双目落在儿子惨白无血色的脸上,终于做了决定。
“念儿放心,娘亲一定想办法让她救活你的!”田姑子低声尼喃,“媚儿姑娘是很看重你,但她的心思深沉如渊,又岂是娘亲能猜测的?至于芽儿,她虽说与你……但她在我这里,终归是与你不同!”
“毒王鼎?呵呵,想要它的人多了去了,就只看到时候你能否有命拿到它了!”
想到这里,田姑子的脸上竟然泛起一股阴沉与狠辣:“当你尚在襁褓中时,我便能对你下了蛊毒,用月嫦花控制了你的十数年;如今,为了我的念儿,我毒蝎子依然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什么断念?什么夺命绣娘?在我毒蝎子面前,你永远什么都不是!”田姑子忽然变得咬牙切齿,“念儿,才是我花漫夭在这世上唯一值得心念之人,哼……”
许久之后。
“啧啧啧,果然是母子情深啊?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
一声带着戏谑与嘲讽的清脆之声,蓦地响起在田姑子身后,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既然来了,就按照我们说好的吧!”
“说好的?”
芽儿缓步来在一边椅子上坐定,眼中戏谑之意更浓,她望着田姑子笑问道:“你我之间说好什么了?”
“你!”
田姑子忽的起身,怒目盯着芽儿,刚准备开口叱骂,却被芽儿抢先开了口:“田谷主,稍安勿躁嘛!让我想想,你我之间说好的,到底是什么?”
芽儿起身,来在车长风床前弯腰看了看,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摇着头脸上一副说不上的神情:“等我救了你的宝贝念儿,而后你便杀我灭口?或者,重新趁我不备在我身上下一种更加奇怪的蛊毒,而后草纵我一辈子?又或者,请你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来灭了我?”
她一脸嘲讽,这神情令田姑子瞬间抓狂!
咬牙切齿的,她压低声音叫道:“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莫要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小本事就不知天告地厚了!哼,我田姑子弄死你那是喘气儿的功夫……”
“知道!”芽儿扭头望着她笑得十分明媚,“你毒蝎子向来可是六亲不认,不,是除了你心念的儿之外,谁都不认吧?弄死我,那自然是一直以来就有的心思咯!嗯,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要留下我呢?是想在药仙谷和言令卓那里翻盘么?只可惜,你错算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住口!”
田姑子闻言脸色都变了。
“怕什么?难道,你做得我就说不得?嗯,那是你第一次行使谋夺之能事吧?没想到却失败了,还真是让人唏嘘呢!”
芽儿说的轻描淡写,在看到田姑子的脸色不断变化时,她似乎心情十分愉快。
“只是,你这心念的儿又能给你带来什么?临渊台的台主夫人之位?又或者……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原本想让他娶了言欢、成为药仙谷的乘龙快婿对吧?只可惜,言欢她……死了!那么,他又该是什么用处呢?让我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