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忽然发出冰冷如寒冬中猎猎疾风的声音,他缓步绕过言欢,在她的瞩目下直直走向对面,转身站在了言琼面前,望向她的双目冷漠极了。
“我车长风曾迫不得已为你所掳,如今,乃是飞虎台的嫡传弟子、琼儿的师兄!”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半分感情,就像一个机械的传声筒似的,“就像琼儿所说,差不多一年前本公子已经离开了玲珑居,便是毁了与你之间的约定,故而……”
“车长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言欢的身子已然犹如风中枯絮、摇摇欲坠,她怒不可遏的叫嚣:“你曾经说过,会和我……”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也是被你所迫!”车长风冷冷笑着,“药仙谷大小姐的威压之下,长风焉敢不从?只不过是一个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言欢愣住了!
她死死盯着那张朝思暮想了一年的脸,五官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疲惫和木讷、脸上多了一缕沧桑,更仿若有点点病态。
“真的吗?”
言欢痴痴盯着他,厮声追问。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长风会说“不是的欢儿,我是和你开玩笑呢”!
但……
车长风的脸上甚至开始有些扭曲,颜色深红并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一点都没有了她记忆中那份温馨与惊艳。
他双唇动了动,缓缓开口:“我如今是药仙谷主亲传弟子,还得多谢大小姐厚爱,才让车某有了今日的际遇;可与你,车某从来不曾想过有什么!倒是琼儿师妹,她……”
车长风看向言琼,眼底的笑意让言欢抓狂:“她温柔端庄、贤淑可人,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我,车长风的心,从一开始就在她身上,难道大小姐就从来都不曾晓得?”
他的眼缓缓移向言欢,冰冷如深渊。
“呕!”
言欢倒退几步,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喉间,眼前犹如星星闪耀,让她不得不急忙运行体内那股冷彻心田的力量,方稳住自己的身形。
嘴角,终是有那么一抹红色暴露了她的痛。
“我,该是晓得的!”
言欢深呼吸,终于开口。
“姐姐最是聪敏人,自然是晓得的!”言琼笑得像花儿,她伸手挽住了车长风的左边胳膊,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一缕气息灌输进他的体内,脸上却依旧如常,“我们才是真心相惜,对吧长风?”
车长风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并未回答言琼,只是一双眼深邃的犹如魔灵崖的深渊,见不到底。
“好,好,好得很!”
言欢点头笑道。
墨魂犹如一尊神似的,一直就在言欢身后不离,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琼儿,进去收拾一下吧?这样子成何体统!”
言令卓看着这样的言琼,似乎觉得有些不太雅,沉下脸的同时一语双关。
言欢深深呼吸了几口,将自己心口的痛压下,一双眸子盯着车长风,在她的意识中似乎过了有百年那么久之后,才重新展开嫣然一笑。
“长风师兄,欢儿这边有礼了!”
她蓦地一改之前的痛与怒,进而盈盈一礼。
刚刚转身准备去整理头发妆容的言琼闻言,不知为何身子一僵,一种从脊背升起的冷气窜了上来,让她不得不回头看向言欢,直觉中,她定是有什么幺蛾子了。
车长风也甚是惊诧!
他瞬的抬眸死死望着言欢,眼前这个上一刻还伤心欲绝、怒不可遏的的大小姐,此刻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礼貌有加?
“欢……大小姐有礼了!”
车长风不得不弯腰向她回了一礼,一双眼依旧直勾勾盯着她,想要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下,就连刚张嘴准备训斥她的言令卓也一时摸不着头脑了,心说:“莫不是这丫头痛极疯了?竟然一改她往日的跋扈与张扬,纯粹换了一个样子?”
言令卓的心里,直觉这女儿一定是脑子被激的不正常了吧?
墨魂也模糊了。
他瞪大眼睛盯着言欢,心说“大小姐您莫不是真的被气傻了吧?”但不管怎样,他都会寸步不离的紧紧跟在她身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一根汗毛。
言欢缓步上前,扬起的笑脸上人畜无害。
“言欢,你……”
“父亲可是有异议?”随着言令卓的一声,言欢蓦地扭头看向父亲,吐字如珠,“您收了长风和妹妹为徒,却单独不让我入您门下,就真的这么偏心么?”
她口中说着话,眼眸盯着言令卓,脚下可是一点都不曾停顿,也未改变方向直直向着车长风而去。
言琼也忘记了进内廷整妆梳头,直愣愣的盯着这莫名其妙的言欢,心里九转千回猜测着她想做什么。
“如果你愿意……”
“好啊!”言欢第二次打断了父亲的话,“那从现在起,言欢也即将是飞虎台的弟子了,对吧?”
言令卓只好点头。
言琼恨得牙痒痒,心说:“原来你言欢也就这点儿出息?我以为你想做什么呢!结果,依旧还是个废柴大小姐而已……”
但她的话很快便给言欢硬生生打了回去!
当她的步子接近车长风的时候,冷不防一把抓起车长风的左手腕子,双目落在他腕间,却并未看到那个曾经让她窝心不已的图案:“长风师兄,你……又多了一个师妹呢,高兴吧?”
长风因着她紧握的手腕,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言琼脸上,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言琼的话:“姐姐,原来你入飞虎台还是为了缠着长风啊?这……”
她脸上的嘲讽被刻意放大了数倍。
“欢儿,你这样……”
“欢儿?哈哈哈!”
言欢蓦地看向车长风,尖声笑道:“原来,你依旧会唤我欢儿啊?长风,你心里……真的就半分都没有我么?”
她说这话时,举起了他的手腕,望着他的眼中伤痛蓦地满溢。
“对不起!我也是……”
“师兄,你明明说过喜欢的人是我,怎么又……”
“长风,你到底想要我的哪个女儿?你明明说你不喜欢言欢,故而我才默认了你和琼儿在一起!”
言琼打断了车长风尚未出口的歉意;而言令卓则打断了女儿的急声纠缠,一脸严厉的叱问。
车长风咬牙挣脱了言欢的手,将自己的腕子举给她看:“瞧仔细了吗?可知道答案?我从未!”
“嗯!”
言欢后退一步,右手扬起一巴掌落在车长风面上,她眼中笑出了花儿,刚才那深深的痛早就不知隐在了何处:“这一巴掌,咱俩之间两清了!也算是对我的痴心一个交代吧?”
言琼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一股几欲喷薄的火焰在她眼底冉冉而起。
望着车长风眼中的复杂,言欢凑近一步,轻轻将手掌敷在他鬓边额上,浅浅轻语:“我的一世情,从此再也不复!长风,你我彼此并未相负,只是一开始我便错付罢了……”
她眼中的笑渐渐变得残忍!
而车长风却在自己额上、那只纤弱的掌心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灼烫,他不曾有半分反应,只是这样望着眼前精致的脸庞,仿佛要将她重新在脑海与记忆中镌刻一般。
“既然你心里从未入过我,那么,我便将自己刻在你面上,让你生生世世都记得罢!”言欢笑着,眼角却滚下了串串珠泪,“而我,生生世世与你如此花,永不相见、再无情分可续!”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缓缓倒退数步转身看向言琼:“既然他成了你的情郎,从此后我再也不会觊觎半分!……别人的东西,我言欢从不感兴趣!”
就在言琼愣神的瞬间,她转身看向言令卓:“我今日来飞虎台并非为了别的,而是那场莫须有的流病!”
她的眼中开始变得冷冽。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言令卓一听她重新提及这事儿,一改刚才的气势汹汹回身坐在一边椅子上,看着言欢,“你还想怎样?”
“在你那儿是过去了,可在我这儿,依旧如鲠在喉!”言欢也来在了言令卓面前,双目紧紧盯着他追问,“炮制这场流病的目的,究竟为何?”
“你……”
“小狸何错之有?你竟然下令将她直接弃于荒院自生自灭,只等着付之一炬?”言欢怒声打断了言令卓的话,“她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一听言欢问及这些,言琼使了一个颜色,让人将厅中其余弟子全部带了出去,包括一手捂着自己额头的车长风。
此时的她,没有心思去理会车长风了;也忘记了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十分不雅。
“我承认,小狸的病确实是个误诊,我会给她的家人补偿……”
“好笑!……好笑极了!”
言欢冷笑着打断了言令卓,怒声吼道:“小狸的家人?你明知道小狸乃是孤儿,是庄婆婆将她带来谷中与我一起长大!你现在说要给她的家人补偿?难不成,你要去阴曹地府找她的家人么?”
“放肆!”
言令卓恼羞成怒,他忽的站起身来抡起巴掌就往言欢脸上去了,却被墨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言谷主,您这一巴掌似乎打得不是时候!”墨魂的话寒冷刺骨,让人不禁打起了哆嗦,“小姐问了她想问的,您并未回答只字片语,却动手打人?似乎……”
“她是我女儿!”言令卓气的也大声吼道,“我管教自己的女儿难道还得挑个时辰?墨魂,你是初辰阁的人,也不该干涉本谷主管教自己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