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闭了眼往后靠在床杆上,压抑的喘粗气。
“爷爷,您为什么那么固执呢?”言欢心疼极了,哭着叫道,“以前我问及我娘的事情时,您也是这般对我呵斥有加,为什么?我娘到底……”
“出去!”
依旧没有睁眼,言隐怒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选了那小子,从今后就没有我这个爷爷了!一年以后,如果我死了,你就成亲吧……咳咳咳……”
“爷爷!”
言欢哭着,她不解为什么爷爷今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执拗而决绝?
言隐扭头再也不看她。
见了这样的爷爷,言欢终于咬着牙含泪出去了。
初辰阁门口,庄仙儿刚好回来,身后跟着言令卓和叶吟夫妇,在看到哭着跑出来的言欢时,叶吟自然的上前想安慰一番,却给她恨恨的怼了几句。
“言欢,你太过分了!”
言令卓举起手掌,就准备给对叶吟恶语相向的言欢一记耳光,却被叶吟和庄仙儿一起拦下。
“大小姐许是被主人训斥了吧?夫人……”
仙儿的目光落在了叶吟脸上,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意思叶吟自是懂的。
“令哥,父亲找咱们一定有重要事情,莫要因着欢儿耽搁了时间!”叶吟拉着言令卓的手,将他拉扯着往里走去,“欢儿一定是被父亲说了,这才心情不好罢了;她从来就是这样大大咧咧,并没恶意的。”
言令卓面上有些惭愧。
对妻子和大女儿这件事上,他一直都觉得对叶吟有亏欠;此时见她这般说,便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目光,携手往里走去。
眼睁睁看着欢儿哭着跑出去了,言隐这才张嘴大声的呼吸,将手里一直紧握的绢帕递给药禾,吩咐他不许任何人看到,即刻销毁。
“主人,您……吐血了?”药禾接过绢帕,在看到那鲜红的血迹时,禁不住叫了一声,“您的病又严重了!”
“主人,要不我……”
“放心,主人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言隐虚弱的捂住心口处,叮嘱道,“毒王鼎的虚境已经开启了,那里大到可以装下整个丰月大陆了!你们记着,日后让她将所有初辰阁的花草虫鱼鸟、密室中的书籍丹药,统统收进那虚境中保存……咳咳咳……”
药禾与药霜互相对望一眼,不明主子的意思。
“千年!……毒神,沉睡千年,重生亦是千年!未来岁月,药毒两界将是她的天下……”
“您说的是……毒神?”药禾没听懂其中之意,“可毒神在哪儿啊?这些,又与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药禾的问题,倒是提醒了细心的药霜,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主人,莫非她就是毒神重生?”药霜望着言隐,问出这话之后,惊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言隐赞许的笑了笑。
心窝处传来厮裂般的痛,言隐咬碎了牙努力忍着,掏出一枚药丸压在了舌下,看向药霜:“药霜聪慧通透,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记住了?”
药霜含泪郑重点头。
“药禾,你还是负责守好初辰阁最为妥当,一定谨记!主人我……”
“主人,您怎么忽然这么说话?您让药禾心里很是恐惧……”药禾忽然觉得今日老太爷说话不太对,他下意识的叫道,“即便您不叮嘱,药禾还是会尽心竭力守护初辰阁的!”
“傻孩子!”言隐虚弱的笑了笑,努力假装轻描淡写道,“事实上,老夫此刻已经病入膏肓,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处,面目开始扭曲、痛苦不再掩饰的呈现在了脸上:“老夫的五脏六腑以最快的速度正在腐烂,成了絮状,化作满腹脓血!如若我计算不错的话,老夫在这世上便只剩下最后的一刻钟了吧?”
“不!您怎么能……”
药禾与药霜双膝轰然跪地,俩人泪落满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来吧?到后面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老夫要安排后事了!”言隐强作欢笑抬了抬手,“密室的钥匙在药禾身上,你记得保存好到时候给欢儿;药霜,锦鲤池的一池锦鲤连同彩莲一起,做成药膳用一年的时间给欢儿全部吃掉!”
药霜惊诧的瞪大眼珠子,难以置信。
“我是很喜欢那些锦鲤,但,它们事实上是我这些年来用心养出来的药,为了我的欢儿!”言隐深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道,“水境中的药鱼所剩不多,记得我离开以后将那些鱼都分配到各殿食用掉;而这些锦鲤,别人即便是一口也动不得,记住了?”
药霜拼命点头。
“他们来了,你俩将老夫要的东西拿来吧?老夫,没时间了……”
言隐吃力的喘着,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缎被,慌得药禾急忙又换了一床给他盖上。
仙儿带着二人进来时,就看到哭着往外去拿东西的药霜与药禾,她心里咯噔一下疾步冲了进去:“主上?”
看到庄仙儿回来了,言隐终于似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向言令卓和叶吟,伸出双手抓住他们,缓声叮嘱:“药仙谷谷主之位有你承继,但药王令已经有了归属;叶吟,记得老夫的叮嘱,莫要辜负老夫的一片用心!”
叶吟哭着,点头保证。
“剩下的一切,你们到时候听仙儿的就是了。”言隐闭了闭眼,忽而又虚弱的张开,“欢儿……欢儿将有大劫,我……我终是不放心啊……言琼……劫……”
话为说完,言隐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便偎在床杆上不动了。
“主上?!”
仙儿凄厉的呼号,惊得刚刚迈进房门的药霜和药禾怔住了,随即丢了所有的东西飞奔而来,泪洒榻前。
言令卓双膝跪地,低头压抑着从喉间发出悲戚之声:“为什么?之前不是都检查了身体没问题吗?您……就这么走了?”
叶吟泪流满面,也一脸的不解。
悲呼哭号之声,溢满了这座平日里安静祥和的楼阁。
琼花轩。
言琼一身彩衣立在那片繁花似锦的药圃中,脸上优雅笑意满溢,心情似是很不错。
“怎么样,青藤苑今日什么情况?”
她的话,自然是问身后一个一身绿衣、长发半披半挽美若妖姬之人。
那绿衣人闻言微微一笑,笑容倾城,薄唇轻启吐字珠玑:“姑娘果然好计谋,青藤苑中那贱婢已经被禁锢看守;就在刚才,属下得到消息,大小姐已经从初辰阁回青藤苑去了,但,似是带了满腔怒火。”
绿衣人声音轻柔,却是真正的男儿声。
“哈哈哈,好的很啊!”言琼闻言,手中摘了一朵花儿在指尖转动着回头望向他,“言欢真正的好日子马上就开始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姑娘的好日子,只怕也是近了?属下为姑娘高兴!”绿衣人微微颔首,一脸笑意美过药圃中任何一株花儿的颜色,“多年蛰伏,终是大功将成啊!”
言琼美目微扬,瞄了一眼绿衣人,抬步沿着小径往前院走去。
“当初奇台镇那一眼,便是她的万劫不复!”言琼莲步微动,一边嗅着手中花儿的清香,一边轻声说着,“只是,我看长风也对她好像动了心思……”
“不能吧?”绿衣跟在一边,不思量打断了言琼的话,“他身上可是有您亲手所种的情痴蛊,那,对他是一种致命的禁锢,而非一般的禁锢!”
“嗯,也是啊?”言琼若有所思,“到目前为止,我并未发现他那情痴蛊有什么变化,或者,情痴蛊并未被触动,故而,他的心思应该还是在我身上才对!”
绿巫点点头。
但随即,他又好像有些担心,望着言琼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是在思量,要不要将另外一种关于“情痴蛊”的可能告诉她?如若不说,将来有一日她知道了,只怕会杀了自己;假若说了,依着她的性子,自己还有希望么?
咬牙间,绿巫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言琼的注意力却并非在这里:“派人盯紧了青藤苑,这两天本小姐一定要给她一个非常大的、大到她此生都难以忘记、刻骨铭心的礼物,一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特大讯息!哼哼哼……哈哈哈哈……”
一时之间太过高兴,她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姑娘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么?何不说出来让绿巫和你一起分享一下?”绿巫见了好奇问道。
来在前院亭子里坐下,有下人端来花茶,嗅着清爽沁脾的茶香,轻轻抿了一口,言琼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你我之间没那么多的规矩,我更是拿你当最亲、最好的朋友。”
“多谢姑娘!”
绿巫坐下。
言琼为他亲手倒了一杯香茶递到面前:“尝尝看,这是我专门研制的可以提升修为的药草茶,不但香气、味道都不错,且功效也是一流的!”
绿巫伸手接过那茶,笑着饮下。
“姑娘乃是此中高手,你亲手调制的东西自然是独一无二。”绿巫望着眼前这张不算倾城却掳心的美人颜,嘴角不自禁扬起,“整个药仙谷中,擅长此道者唯姑娘一人吧?”
言琼笑着,再次为绿巫和自己斟上一杯香茶,端起茶笑着看向琼花轩外,意味深长:“本姑娘擅长的何止此间之道?明明都是好东西,可一旦变换用量、稍稍做点手脚,就是穿肠之毒、杀人无形且谁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绿巫刚刚咽下这杯茶,闻言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