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言欢的真挚,车长风的眼角湿润了。
雨水汇集在他的眼窝处,缕缕顺着眼角而下,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酸涩,以及眼角的不安,那雨水竟似是泪水,就着这份心塞奔涌而下。
闭了眼,他将自己心里全部清空,迎接着雨水的洗礼,任由眼角不断的流淌。
“你说过,给我们彼此一年的时间,不是么?”车长风不敢睁眼看近在咫尺的女子,他怕露了自己的心意,“我会给你最终的答案,但不是现在!……欢儿,莫要让我为难好吗?”
“我喜欢你,长风!”言欢笑了,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一身湿漉漉的她大声叫道,“奇台镇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我言欢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将来与你长相厮守在这药仙谷,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车长风也笑了。
这次,从眼角落下的不再是雨水,而是泪水。
“我也喜欢你,也梦想着与你能在这水境中长相厮守百年!”他心里默语,“我不奢求生生世世,只要百年就好、这一世也罢!……或者,十年?也或者,哪怕一年也好!只可惜,我们注定不能全了彼此这份心愿吧?欢儿,对不起!”
“雨下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车长风闭着眼大声叫道,“咱们回去吧?莫要因此生了病,谷主会生气的!”
“雨大吗?”
闭着眼的车长风忽然被耳边轻轻似尼喃的一句惊得张大眼睛,便看到一张放大的娇颜,正含笑望着自己。
“啊?雨……雨居然停了?……还有,还有……彩虹?!”
他猛地起身,指着远处挂在天际那道五彩的极美丝缎,惊喜叫着像个孩子:“欢儿你看,好美的彩虹!……临渊台树木茂盛,我从未见到过这么美的彩虹!”
车长风索性起身,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在草地上奔跑,当他迎着彩虹驻足、扭头看向如沐圣光的言欢那一脸笑意时,心,在这雨后忽然而至的清风中,凌乱纷繁无法理清了。
“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们天天在这里可好?我会伴你每一个雨天,陪你看这每一场彩虹,如何?”
言欢缓步而来,挽住了他的手臂,轻轻靠着他的肩,这一刻的满足,成了她日后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回忆。
“如果真的能和你这般岁月静好,车长风只愿就此死去也心甘了!”他望着言欢的侧脸,心里默默说着也许这辈子都不敢、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
这一刻最美的瞬间,在车长风心里也成了永恒。
夜幕,犹如一张泼天大网,遮盖了药仙谷整个的天际。
车长风一个人坐在玲珑居院中那棵树下,从来滴酒不沾的他今日却破天荒的喝起了酒。
眼前小几上,青衣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坛佳酿正散发出浓郁香气,醉了坐在桌旁的饮酒人。
一杯接着一杯。
喝酒人的眼已经有些咪离,他扭头望着远处那座被树木遮挡、月光下若隐若现的房舍院落,心里则是今日水境中最美的一幕。
“欢儿,奇台镇那一眼早已经是万年了!”他灌了一口酒,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从椅子上下来跪坐桌前重新满上,望着杯中清酒,他苦苦笑了,心中默语,“如若我不愿,你又如何真正能抢我在此?那一刻,被掳的不只是车长风这个人,还有我这从未悸动过的心吧?”
他长长叹息一声,对着明月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可你,又怎知自己掳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吗?一张无形大网早就已经编制好等着你来钻,而我,便是那个专门为你而来的诱饵!……欢儿,将来如若你知道这一切,会否一刀杀了我?也罢,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就解脱了!”
“长风好雅兴啊!”
女子清冷的声音犹如这幽冷的月光将车长风环绕,他蓦的打了一个寒颤,刚才水镜中的所有温馨,因着这一声瞬间消散。
“媚儿?”
车长风闻言仰起头看向来人,背着月光的她黑色斗篷遮住了容颜,只看到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晶晶有神落在自己脸上。
“如此美的月夜,长风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莫不是,想我了?”媚儿撩起衣衫轻轻落座,端起桌上那杯刚刚斟满的酒杯,也不嫌弃是被人喝过,一饮而尽,“嗯,好酒!”
“此时此刻,你怎么还随处乱走?就不怕……”
“若是媚儿没有记错的话,长风你应该是滴酒不沾的,对吧?”媚儿打断了长风的话,双目落在车长风脸上,“为何今日忽然喝起了酒?我却不信,你……会是真的想我了!”
“月夜清冷,闲来无事便试着喝一喝,打发这寂寥无奈的时间罢了!”车长风坐直身子,随后又倒上一杯轻轻推到媚儿眼前,“但酒量毕竟有限,已经有些微醉了,不敢再喝。”
媚儿望着他,眼里闪过一抹异样。
她望着桌上那杯满溢的琼浆,其中落进了月光,熠熠生辉;媚儿细细盯着摇曳在酒杯中的月儿,轻轻端起,似是就此怔住了一般。
“你爱上了她?”
媚儿的声音轻柔,轻描淡写中却带了让车长风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的心蓦地收紧。
“言欢性格不错,长相也是没毛病,又是言隐的命跟子,是个男人都会对她青睐有加吧?”媚儿看向车长风,月影下的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长风喜欢她也实属正常!”
“媚儿何出此言?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当该最清楚不过吧?至于这么拈酸吃醋的和我较劲么!”车长风闻言心里顿时十分不爽,他第一次这么和眼前女子说话,“我车长风是什么人?此生所爱唯有一人!”
媚儿已经端起了酒杯,且将那满杯明月对准了车长风,如若不是他后面那句,说不定这杯酒此刻已经在他脸上流淌了吧?
调转酒杯,她扬起脸将那杯酒灌进了自己腹中,扭头望着他,声音清冷犹如这夜风拂过:“毒王鼎,你可是问出了端倪?”
提及毒王鼎,车长风的面色明显一滞。
偏偏这一幕,被媚儿清楚的看进眼中:“长风,你要知道,当初许你进药仙谷的目的是什么吧?莫要忘了我们的初衷!”
“长风从不敢忘!”车长风似是咬牙,“我会尽快问出毒王鼎的下落,在这之前,希望媚儿莫要破坏我们之前的约定,可好?”
“约定?呵!”
媚儿嘴角发出轻蔑的笑意,扭转身子直直盯着车长风,就仿佛一个判官面对正在审判的犯人一般:“你认为那是我们的约定,可本小姐认为,那是本小姐的命令,以及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车长风,莫要忘了你的身份!还真的以为,你将会是这药仙谷的女婿么?言隐老儿从未将你当做他那心肝宝贝的未婚夫之选呢!”
“我从未想过……”
“不过,对于药仙谷这个女婿的身份,你倒是可以想一想,毕竟……”媚儿笑得媚态十足,就像月夜下的精灵,将手中酒杯递到他面前,“倒酒吧?”
车长风松开了紧握的双拳,为她斟满了杯中酒,重新将那轮明月锁进杯中。
“一年后,你一定会成为这药仙谷的女婿!”媚儿端着这杯酒,背光的脸上依旧看不清楚表情,声音中却有了几分柔情,“放心,言欢将你大张旗鼓的抢进来,我便不能让你成为一场笑话。所以,药仙谷女婿这个名头还是要的,不是么?”
车长风望着她,心里忽然便明白了。
他的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凉飕飕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最初修炼出错被父亲责打、丢进蛇池中时差不多,惊悚。
“青衣?”
媚儿扭头看向玲珑居外的树影中,唤了一声青衣。
“媚儿小姐?”
青衣犹如这暗夜中的魅影,瞬忽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弯腰恭敬的行礼。
“长风一人喝闷酒,你也不知道准备一些饭菜来?”媚儿声音森冷,让青衣头皮一阵发麻,“要你何用!”
女子一手翻转,杯中美酒已然被她掬在掌心化作一枚指头长短粗细的冰晶,在青衣弯腰低头之际,瞬间落进了他的肩胛之中隐没。
“嗯……”
青衣倒退数步,一手捂住肩胛受伤之处,喉间发出隐忍的闷亨,却不敢抬眼看向这出手之人。
车长风看了一眼青衣,有怒意从他眼底闪过,他端在手中的酒壶“啪”的一声被他捏断了手柄,掉在地上碎成几瓣儿,酒香瞬间弥漫了这清冷的月光。
媚儿看向车长风。
他薄唇轻启,话语中却并未听出丝丝所说之意:“媚儿的寒冰修为已经到了十重啊?恭喜!……青衣,还不谢过姑娘的不杀之恩?”
青衣身子一震,急忙忍痛弯腰,毕恭毕敬的向媚儿谢了恩,捂着伤口退下了。
“你很心疼他?”媚儿的双目并未因着青衣的离去而偏离长风的脸颊半寸,她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有一日我这般对待那个丫头,你……也会如此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