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你，”他微微一笑，“是为了我自己。”
“何况，我并无限制你行动的打算。”他补充说道：“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乐雨欣静静地盯着他。他发觉了吗？察觉她感到不自由，觉得受到束缚，所以才对她说这番话？还是他只是单纯地根本不在乎她的一切？
“我不了解你，上官文彬。”她坦率地。
“你不需要了解我，”他对乐雨欣微微一笑，语音却流露着令人心痛的疲惫，“因为连我都不了解我自己。”
可是她想了解他啊，和他相处越久就越不了解他，也越想了解他。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一副很疲倦的模样，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峰总是微微地蹙着，几乎不曾舒展开来。
想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对她的想法。
“乐小姐，”助理对她说道：“有一位先生想要见你。”
她的心跳了跳，会事实他吗？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庆功宴的会场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助理离开后，她才缓缓走向后台的临时办公室，推开大门。
“是你？”里面的男人不是她一心期待的上官文彬，欠缺是她在台湾的旧情人。他一身白色西装，神采依旧俊逸，望向她的眼神仍然充满感情。
“好久不见了，雨欣。”
“嗯。”她怔怔地应着。
“我看到了，很棒的一场秀。”
“谢谢。”
他盯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快乐吗？雨欣。”
“还好。”她低垂眼帘。
“说谎！”
“什么？”
“你说谎，雨欣。”他将她的身子定在办公桌旁，双眸炙热，“你根本不快乐，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怎么会快乐？”
“拜托，别这样。”她细声地。
“别躲避我，你还爱着我，对不对？”他气息念促，一边低头寻找着她的唇。
“放开我！”她用力挣脱他圈住她的臂膀，“我已经是有夫之妇。”
“那又怎样？你根本不爱他。”
“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陆韩啸握住她双肩摇晃着，“你忘了吗？我们再英国那段缠绵的过往。”
乐雨欣无神地盯着他，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张双眉微蹙的脸孔。
“我记得，可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奇怪自己竟能如此冷静。
“你——”
她别过头去，“我们早已经分手。”
“所以你预备为你这桩没有爱的婚姻守节？”他不可思议地，“没想到在英国受了三年教育你竟还有如此迂腐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你走吧。”
“你，希望你别后悔！”他负气离去。
乐雨欣扬起眼帘，映入眼中的却是另一个挺拔的身影。
“文彬？”
上官文彬默默地走进办公室。
“你不是在香港吗？”
“刚刚回到台北。”
“为什么这么赶？为了她吗？”
“你都听见了？”
他微微颔首，“很精彩的一幕。”
“什么意思？”
他静静盯她数秒，“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赶走你的旧情人。”
“你希望怎样？她无法抑制语音的颤抖，为什么他的神情还是如此冷静？”
“难道你希望我和他远走高飞？还是在你背后幽会，搞婚外情？”
他保持沉默。
“上官文彬，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她语调激昂，只觉满心的愤慨无处发泄，“我不是你人生的一颗棋子。我有血，有肉，有感觉的。”
“不是这样的，雨欣。”
“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我在外面做什么你都无所谓，只要我别笨得让媒体记者盯上就好。我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她的语音越来越破碎，泪水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凝聚，“我不是你们上官家高价买来的装饰品，我是有自尊的。”她的身子一阵摇晃。
“雨欣。”他抢上来想扶住她。
“别碰我！”乐雨欣歇斯底里地退后数步。
她觉得好累好累。终于，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击中了她。
当乐雨欣悠悠地自深沉的暗黑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上官文彬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庞。
他凝望着她，一向深不可测的眸中写满了焦虑与忧心。
见她醒转，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感觉怎么样？”
“这是哪里？”她无力地。
“医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医生说你这阵子太累，一时贫血。”
“是吗？”她再度合上眼帘，“我没事了。你可以不必在这里陪我。”
她等着听见他离开病房的脚步声。他没有动静。
她蓦然睁开眼眸，“为什么还不走？”
他忽然起身，走向窗户旁，透过明亮的玻璃凝视着窗外。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好一阵子之后，他终于开口，“我想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请便。”她温文他。
陆韩啸瞥了她一眼，再度将眸光调向窗外。
“四年前，我曾被父亲派往伦敦考察业务，回国时，在机场大厅遇见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她本来打算不理会他的故事的，却又忍不住被勾起了兴趣。
“当时她正在安慰一个摔倒在地的小男孩，语音轻柔，像一阵春风拂面，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包括我。”他凝视着半空的虚无，眼眸的深处似乎回溯到过去。“她抬起头，眼神与我相接，嘴角扬起一丝轻淡文雅的微笑，是一种像流水般清澈透明的微笑，我的心一下子就沉沦了，生平第一次经历那心动的感觉。”
他停顿下来，她却心念地追问，“然后呢？”
“她出境，我入境。”他简洁的说。
“你就那样和她擦身而过？”她的语音微微颤抖。“我打算忘了她的。”他轻声道：“直到一年前父亲给我看她的照片，要我娶她。”
“文彬——”
“我很高兴，几乎是毫不考虑地就答应父亲的要求。”
她觉得想哭。为什么她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
“你是我一生中第一个真心想得到的宝贝。”他转过身面对她，一向幽深的黑瞳第一次闪现感情，“父亲曾带给我许多东西，也曾强迫我去追求许多事物，但只有你是我真心想保有的。我想得到你，即使你只有百分之一真心喜欢我的可能性也好。”
一阵强烈的心痛揪紧她，“文彬，我不知道。”
“我从来舍不得对你发脾气，怕碰碎了你，雨欣，”他闭了闭眼，“你像一尊玻璃娃娃般高雅脆弱，我真怕一大声吼你就会碎了。”
乐雨欣凝视着他，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像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我一直欺骗自己，自己一定有办法令你快乐。”他自喃地撇撇嘴，“但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怎么会快乐？”
怎么会这样？乐雨欣拼命摇头，文彬对她如此珍爱，她竟然还以为他对她毫不在乎。
“我希望你能快乐，雨欣。”他低声继续，“如果要放你自由飞翔你才能得到幸福，我愿意让你走，让你和旧情人重聚。”
“不要，文彬。别赶我走，”她摇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不要走。”
他讶异地转头，眸光不敢置信地照向她，她回应他的眸光清澈而透明。
“雨欣——”他禁不住走近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轻轻闭上眼睛。她要好好享受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不再勉强自己。
勉强自己飞离他身边。
什么嘛竟然有这种荒唐的事情，要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
说起这件可笑的荒唐事，一定又是她那皇太后奶奶的意思了。还说什么倩婷堂托梦给她，鬼才相信！
“雨欣，你就去跟对方见个面嘛！”妈妈露出为难的表情，几乎是哀求她了。“不一定要结婚，认识一下也好嘛！”
“问我不要！我认识他干嘛！这样陆韩啸会怎么想啊！”
“雨欣。”
“我不要。”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她还不放心地上了锁，把音乐开得震天价响，一个人气呼呼地躺在床上。
讨厌，她最讨厌奶奶了。
她的奶奶活脱脱是电视剧中那种难缠的婆婆。早年守寡的独立抚养三个孩子，性格坚强不说，固执得不得了，是家里的权威，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乐雨欣永远记得妈妈批评妈妈的样子，妈妈在她面前总是一只惊慌的小兔子。
妈妈说不动她，这次换爸爸来了。他趁她要去洗澡时在浴室门口拦住她。
“你好久没有回宜兰了，上次倩婷结婚你也没去。这个礼拜回去看看你奶奶吧，她很想你。”
乐雨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是两眼。一眼时因为他说奶奶想她，一眼是他说倩婷结婚。
倩婷堂姐结婚也快一年了，她是在北宜公路上出车祸，送医不治死亡的。在堂姐的丧礼上，乐雨欣看到憔悴不堪发的奶奶。是啊，倩婷是她最疼爱，最贴心的孙女，如今倩婷堂姐办婚事，而且结婚的对象不是别人，就算是撞死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