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呢?”陆韩啸潇洒地轻笑。努力掩饰被看透了的不安。
“唉,”她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夜,这样的场所,这么放肆而没有根据的相识,能期盼什么?”
“再加上一个诡异的女人和一个不玛的男人,就是一场华丽的游戏了。”不觉说出心里的话。
“你真肯定只是游戏?”乐雨欣略带受伤的眼神凝望着他,好像一开始他就残忍的划下和她之间的句点。
陆韩啸只好故作懵懂,耸肩一笑。“那么,你还要什么?”不可否认,看在我的眼里,她和他以往那些不愿提起的荒唐恋情的女人,并没有两样。陆韩啸看她们,只觉得她们是寂寞过头,所以在夜里,便把自己化身成一只失去触觉的蝴蝶,游荡在灯人辉煌的不夜械里。享受着,被灯光烧灼的快感或痛楚。
“你会爱上我的。”她语出惊人地说。而说这话的时候,她洁白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并不是自信,反倒是担忧。
陆韩啸很震惊,很好奇她每段话和表情之间无法相连的逻辑。
单凭什么我会爱上她?他略感占下风的受辱着。
“这算挑衅吗?”陆韩啸说。
“不算。”乐雨欣坚定地回答他。
这样的奇特并不是第一次,他太熟悉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速食爱情模式,它没有支点,随时会顺着抛物线飞出去。但这一次,他却感到空前的危机。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那天夜里,乐雨欣安稳地躺在他的手臂中睡去。脱下假发,洗去了妆,卸下那些奇特衣物的她,比她想象中还要清纯许多,像个女孩子,甜甜的,干干净净的,逼得他浑身莫名罪恶感清炒而出,像玷污了什么圣洁的东西一般。
然而,纵使面对她有满身的罪恶,他还是不忍将眼光自她的脸上移开半秒钟。麻到了无知觉的左手臂也不忍稍动,就怕一不小心惊醒她,然后,起身对他说永不再见的再见。
已经难辨识别出这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他,在一夜间爱上她了吗?还是,他依然只是害怕人去镂空一个人的寂寞?
直到清晨六点钟,陈浩催命似的电话铃响才把这一切美好硬生生地敲破。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一拿起电话,就听见陈浩在那一头传出的埋怨。“丢了纸条就走入,算什么?”
“怎么了?”陆韩啸问。这时,乐雨欣也因为她起身去接吧电话而醒了。
“雨欣哪!约好今天去见我爸妈的 。客是你知道吗?她居然昨天晚上留纸条在我的办公室,说要一个人去旅行。天啊!她怎么可以!为了今天的约会,我还推掉了一个重要的客户,客她就那么率性。”
“先别担心,或许她过两天就回来了。你们这两天没有吵过架吧?”
“哪有?我们一直是再顺利不过了。”他振振有词。“算了,我只是要跟你说下星期六的约取取消。我得考虑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是不是当得起我陆韩啸的妻子。就这样了,我要赶去公司处理那客户的事情。”
“才六点?”
“先生,钱是不等人的,ok?”说完,冲着他们十年的交情,就毫不客气地挂他电话。
忽然,陆韩啸素未谍面的乐雨欣感到悲哀。丢了纸条去旅行,还像像他。
“谁啊?”她自身后抱住陆韩啸,声音柔得足以把他融化。
“有人弄丢了女朋友。”陆韩啸苦笑着说。
“呃?”乐雨欣怔了怔。“有这种事?”
“我都捡到一个女朋友了,有人丢了女朋友有什么不可能?”陆韩啸轻狂地说。
“谁啊?谁给你捡到了?”她甜蜜地笑着。“说得好像把女朋友当小猫小狗似的。”
“你要小猫还是小狗?”
“我?”陆韩啸仔细地想了一下,回答:“小狗吧。小狗忠实又独立。猫儿太依赖了,我讨厌负担。”
“自私!”乐雨欣说了一句。“男人都是这样。”
“谁要你老爱上男人,不爱女人?”陆韩啸开玩笑地说。
“这算是飞蛾扑的悲哀吧。也许,如果真有那种粘得要死的男人来爱我,我就逃之夭夭了。”乐雨欣认真地对他说。
“那是说定了?”他乘机下结论。“你让我爱。”
“你好贼啊!”她笑得花枝乱颤,“试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再评估。”
“还评估?天!你是处女座的吗?”陆韩啸讶异地问。
“错。我是双子座的,先生。”
第一次陆韩啸清楚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其实男人喜欢被依赖,只是不喜欢被要求。我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来跟我说,无时不刻地需要我。为此,陆韩啸在餐厅减了一半的班,只想多陪陪乐雨欣,看看她。
更甚,陆韩啸害怕她,消失。不知怎的,这种预感自始就存在,不是因为任何事件,任何原因。或者是源于艺术家天生的敏感多愁吧,也或者,是我太重视,反而患得患失。
陆韩啸说,我这个洒脱的样子,终于也被挂住了。以前,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现在有所谓的事越来越多了。
“那!你的雨欣呢?”陆韩啸问,在几分醉意中不经意提及。
“别提了。”他手一摆,说:“说在环岛旅行,要一个月才回来。台口湾岛值得花一个月玩?她要嫁给他我,我包她走遍全世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陆韩啸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很孩子气。他直觉他和乐雨欣是决计不相同的两个族群。他追求的完美和浮华,和雨欣追求的自由和美好,是完全不同的。
为什么我这么了解雨欣?这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女人,这个仍在天涯之外的女人,他竟觉得时时都听得见她心跳地那样了解她?仿佛,她就在他身子一般。他还为她不平地想反驳,想抗拒陆韩啸,真是奇妙。
“也许,她其实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只想走出一个熟悉和被熟悉的地方而已吧。”陆韩啸想。
“少跟我扯那些不实际的。”陆韩啸说。
一个月之后,乐雨欣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了。这令陆韩啸又急又火,像一只暴跳如雷的狮子,时而沮丧懊悔,时而咆哮咒骂。乐雨欣安抚不了他,总是在听完他的哭诉之后,尽个朋友义务说两句,也就算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也或许她正沉溺在她的甜蜜幸福感里吧,她体会不到,等待一个无归期浪子的心情,也或许,他从来就是一个人让人等待的浪子。等待,是什么滋味呢?
范波在第一个晚上认识乐雨欣之后,再也没有作出那样吓人的妆扮。她温柔婉约,亲切可人,是每个男人心目中求之不得的天使,有时她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天使落到她肩上来了。
然而,爱她的心情终于敌不过陆韩啸浪子的基因。结婚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但她要,在他们交往了两个月之后,她轻声地在他耳边提出。
他并不觉得这对他而然是太快或者太草率了些,他只是,完全不想结婚。
“为什么不?”她说,一脸无辜受伤的表情。
“为什么要?”他反问,沉醉于他的指在乐雨欣的发间缭绕。压根儿她就不认为那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乐雨欣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你难道不想有个家庭?有个妻子?还是你不想我是你的妻子?”
“我,不想压力,结了婚就会有压力,有压力我就会少爱你,明白吗?”这是我对女人一贯的敷衍方式,到底,她们渴望被爱总胜过一切吧?
“胡说!”乐雨欣生气地拉上被子,别过头不甩他。
“雨欣!”女人闹脾气了,他该安慰一下。“别这样,我爱你就够了,不是吗?”
“不够!”她唰地拉开被子,用力地往他手臂上咬,疼得他差点没喊出来。
“干嘛?w我有些人了,莫名其妙。”
“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她负气地回答。
“你何苦嘛?我们现在不是很好?”
“抱歉,你好,可是我不好,”乐雨欣满眼盈着泪,照耀动人如赞。
“人家本来要结婚的,就为了你。”
“结婚?你逃婚?”陆韩啸愕死问。
她不搭腔地勉强点头,好像本打算隐瞒的事,却不小心说溜嘴。
“为什么?”认识了她两个月,她竟然不知道这件天大的事。
“不想。”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
“因为你,我想结婚了。”她真诚地对陆韩啸说。
霎时,陆韩啸感动得不能自己,冲动地拥挤她。“我会考虑,好不好?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美好的婚礼,比任何你想象中的还要你,嗯。”
对他而言,婚姻一点也不能代表什么。从小,眼看着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在他的生活里挣扎,他恨得不得了。不知有多少次,他想对他们说,离婚吧,但终究没有。两方都说是为了我而维持现状,于是,他开始想象,自己是这婚姻里可恨的罪人。
我不愿再是罪人,至少,我也不愿是被害者。我憎恨婚姻。
但,为了乐雨欣钻石般的眼泪,陆韩啸开始慎重突然这层阴影只是,久而久之,乐雨欣没再提起,他便没再积极。
陆韩啸乐于同居关系,但乐雨欣越来越不开心。
“结婚就结婚哪!你在龟什么?别告诉我你一辈子游戏人间,老死没人送终。”陆韩啸恶毒地说。“像我,想结婚还结不成!哼!”
他不想多解释什么。全世界有一半的男人都怕被绑住,虽然他的想法和它有差距,但若有人硬要把他归类为那一群,他也无所谓。
他改变话题。“你呢?雨欣呢?”
“回来了。”陈浩淡淡地说。
“你向她求婚了吗?”陆韩啸问。
“她说考虑一个月,要我等。”他不解地问:“真不明白她有何考虑?她的压力有我大吗?”
“总是一辈子的事吧!”乐雨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那一阵子,乐雨欣消失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不知道她去哪了。问她,她总没有对他说实话。陆韩啸知道她在说话,因为她和他实在太像了,都是一意孤行的人,也总是骗不了人的人。但他只要把忧烦放在心底,没多追问。
我怕她消失吗?也许总觉她对我的爱如此坚定,我不怕。
不知道多久开始,她又急着对他提起结婚的事情来。甚至不惜威胁:“如果你不结婚,我要和别人结婚去了。”用意气的口吻。
他也回以冲动。“你不要逼我,我说过我会考虑,你总觉得给我时间哪!”
“我没有时间了!”乐雨欣用力捶打他的身子,哭着对他说:“求求你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一哭,把他的心哭塌了,也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没有时间了?这种焦虑如千万只蚂蚁爬上心头那样乱。于是他赶紧冷静自己,捧着她悲伤的脸,柔着声问:“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没有时间了?”
她抿着嘴不首回答他。
他只好猜。
“你怀孕了?”男人的第一个反应。
她摇头。
“你家人催你结婚?”
她又摇头。
“雨欣,你这样我怎么帮你解决?”她有点不耐。
“跟我结婚。”她坚定地看着陆韩啸说。
他别过头去,无法面对。
“她答应了。”一天,陈浩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他,雨欣答应和他结婚了。
“这么快?”他记得,还不到一个月。
“她说她不想再流浪了,她害怕没有安全感。我就说,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她们不会流浪一辈子,她们总要寻找港口的。”忽然,陈浩只得很有哲理。
乐雨欣是否也害怕没有安全感?莫非他的爱还不比那一纸证书来得令她心安吗?
“你知道,”陈浩继续沉溺在他的幸福中,对他说他的小敏。
“小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她就想有个家,因为太爱,太想,反而害怕,反而越畏惧,那种感觉,就像捧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战战栗栗,所以她需要出去,好好想如何去保护它。”
这一晚,陈浩说的每句话都像镶了钻石般地眩惑他。
是否,他该答应,该允许自己有家呢?
他回到家,乐雨欣正在帮他收拾房间,阳台上的衣服,一件件干净整齐地晒着,他的,还有她的。电磁炉上正烧着一锅麻油鸡,香味扑鼻。他忽然有一股暖意上心头,那,是家的感觉吗?
乐雨欣对他露出许久未见的,满足而幸福的笑。然而,他却不安。
“你要养猫还是养狗?”乐雨欣问他。
“狗。”他凭直觉回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轻叹了一口气,轻得,向化在空气之中。“我就知道。”然后,她从床边提了一个篮子给他,里头是一只刚出生不久,可爱得不得了的小狗。
“送给你的。”她说。
“送我?”陆韩啸很讶异地接过篮子,盯着那只全身仍皱巴巴,眼睛还眨不开的小狗,欢喜得不得了。
“我爱你。”她慎重地,坚决地对我说。坚决得,好像诀别。
“我也爱你。”
“但你永远不结婚,不管今天你爱的是谁,不是吗?”她又提,忧伤地。
他的话一下子又被结婚这两个字哽住了。
“我不再勉强你了,”她说:“勉强来的东西,我从来不要。”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比婚姻伟大。”陆韩啸真诚地对她说,用连我自己都感动的真诚。
“爱会消失,但婚姻起码,起码可以证明给我们的小宝宝,我们,曾经爱过。”
“我们不会爱过,我们永远......”
“没有永远。那是童话。”她很悲观。
“雨欣。”
“好了,”她说:“我不想再争执,再改变什么了。你坚持你的,我想我的,就让它们在平行线上好了。”
“给我时间!”他让步。
然后,他们吃过晚餐,小狗喝了牛奶。他继续埋进他的谱堆里,研究每一首歌最恰当的和弦。
乐雨欣显得不安,不时端来咖啡,水果,打断他的注意力,忽而又提及小狗的事。
“狗很独立,但小狗还是依赖得很,一定要喂它吃奶,记得喔。”
“嗯。”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
“还有,衣服干了要拿进来,否则会有灰尘。”
“好。”
“还有......”
“雨欣,”我终于被烦透了,“你能不能等我把这些东西搞定了再说?”
“唔!”她无辜地点头。忽然,不到一秒钟,又问:“你写歌吗?写一首歌给我好不好?”
“好。”陆韩啸随口答应她。
总算这才安抚了她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她又跑到他面前来,展示一身雪白的洋装,素雅得很配她。
“新买的?”
陆韩啸瞧了一眼,又低下头。
“我看了一眼就买了,因为它白得好美,像新娘礼服。”
他不高兴了,又提。她烦不烦?要争执到何时?
“我要结婚去了。”她有点开心,又有点不拾,有点试探性地说。
“去啊。”陆韩啸头也不抬地说。她跟谁结婚啊?乱来!
“我真的要结婚去了。”她蹲下来,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