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女子们谈笑的声音。他用看着书的目光之丝,稍微抬头看了一下。从她们的外形言谈问猜着,大概是市立交响乐团的团员,利用下午练习或彩排吧!
没多心,他的精神又回到书中有关医学的内容。
他想到这些年来谈的感情,不是交浅言深,就是对方给自己的期待太多。
他的工作基本上很忙,压力很大,所有的手术只有两个结局:“死亡和暂时把生命延长。”而再如何伟大的爱情呢,大概也是吧,不是分离就是死亡。
在有限的时间内,他希望自己能认识一个女孩,能和自己分享心灵的美好,而不是目光如豆地只想着:“当了医生娘后,生活可以过得很富裕,买很多东西,用名牌。”可是,每次心力交瘁地掏了心去和对方交换呼吸,他才发觉,很少人能真正触摸到他心中那渴望被了解的心跳。
胡思乱想了一阵,他读到适应和新生的那章。
忽然觉得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俊伟一回头,一个迷人的笑脸对着他。
“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你是楚医师。对不对?”
乐雨欣的笑容十分地甜美美好,“恩人,你还记得我吗?”
“嘿,没想到在这儿又见面了,你近来好吗?”他当然记得。
“说您的福,不错。”他伸出手来和他握握,“乐雨欣。”
“乐雨欣,有点熟的名字。”他心里半自言自语着,好像在那儿看过这三个字。
但还来不及想出为什么,乐雨欣又问了,“楚医师是来听音乐会的吗?”
“是晚上齐马曼的钢琴演奏。”
“真巧,我也要留下来听。”
“乐小姐是从事音乐工作?”他看着她穿着的白衣和黑色长裙,好像是交响乐团的制服。
“叫我乐雨欣就可以了,嗯,我现在在市区立交响乐团拉琴。”
“真优秀。”
他突然想起她在机上昏暗的灯光下,听音乐听到忘我的神态,竟对她有点沉途了的感觉。
“乐小姐,有没有荣幸请你喝点饮料?也许,我可以请教你几个关于音乐方面的问题?”
“好啊。不过,我约了人在这儿碰面,等会儿可能要先离开一下,开演前再回来。”乐雨欣看了看表,又继续大方地说:“楚医师,你有什么关于音乐方面的问题吗?如果不是太难的,希望我还可以回答。”
他只好胡谈了一个问题,“我常听到一个名词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他到底和其他小提琴手有什么差别呢?”
乐雨欣想了一下,才缓缓地说:“交响乐团的首席,就是坐在指挥背对观众时,最左手边的那个小提琴手,他要负责统一演出前弦乐部门团员们的调音工作,指法和音色,在演出时,他也会帮指挥注意到未留意的演出状况,这时用眼神提醒弦乐部的团员。如果,你听完演奏会,看到指挥和首席都退场了,就知道不会再演出可曲了。”
“是这样的啊。”
俊伟对她感激般地一笑,接了下去,“那,等会我们能坐在一起听吗?”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比较有建材的话了。
“可是我已经有票了。”她爱莫能助的表情。
“把你的让给别人吧,”俊伟是决定要和她一起聆听。
于是他先把自己的票递给她,说了个小谎,“我买了两张。”
“你约了人?”
“没有。”他很简洁了地回答。
她用着有些弄不懂的表情仔细地看着他,再看看手上的票,“你,买这么贵的票一次买两张,却只一个人来听?”
俊伟两手一摊,“这连我自己也没办法解释。”
“天啊,学医一定是个常令人confuse的行业。”
乐雨欣下了个可爱的结论也不追究了。
“你回去后,还会不会经常头晕?”他换了话问。
“还好,不过我听了你的话,回来后,加入了健身俱乐部,常去游泳。就像你说的,体力和精神都好多了。”
“不过,我相信你的工作,也一定能可以给你许多氧气。”
“怎么说?”乐雨欣对他的说法很好奇。
“有时候帮病人开刀,不只身体压力弄得很累,精神也很疲惫。”他继续,“可是,我只要安静下来休息一下,听听自己喜欢的乐曲,那些音符就像让我呼吸进了森林里的芬多精。觉得自己在瞬间被充满氧气的能量,又有足够的精神可以应付外头的世界。我想,音乐和氧气都有神奇的力量吧。这时,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乐小姐,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出过一张四重奏的CD对不对?”
他深深地看着他,“其中有一支曲子是舒伯特的第12号,我在机上也听到了,不过却是贝尔格弦乐四重奏所演奏的。我记得,在全部的人都睡着的机舱内,你反而坐了起来,陶醉地听着。我一直相信你当时是和我耳中听着一样的乐曲。不过,即使贝尔格是世上首屈一指的乐团,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有点东方禅意的诠释方式。”
“你听过那一张一点也不言座的CD?”乐雨欣不禁全然地惊讶,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洞悉自己的心情!
“嗯,像花草行光和作用一般,我在你的音乐演奏中得到难得新鲜的氧气。”
“楚医师,很谢谢你的这些话。”
乐雨欣仔细地咀嚼了他话中的意义,才用着有点遥远的语气说:“本来,我还觉得自己正陷在演奏的低潮中,现在才明白,原来,我的演奏也能给听众不同的力量。”
她郑重地继续说,“你刚才所说的,应是我这辈子所得到最大的赞美了。”
眼中有点晶晶发亮的光。
不言语,他们都知道对坐着的,是这辈子难得的知音。
就这样过了半晌。
远远地,俊伟看见有个高高俊俊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直直地朝着乐雨欣微笑。她站了起来,亲匿地拉住那男子的手臂,向楚俊伟介绍,“刚才我们不是在谈首席的事吗?他就是我们乐团里的首席。”她回过头像男子说:“他就是在机上帮助过我的楚医师。”
“你好。”两个男人握握手。
有点情敌认同感的男子不免互相打量了对方。
但他还来不及问乐雨欣,“今晚会在演奏会上再见吗?”她就留下嫣然一笑和那个男子离去。
俊伟的心沉重下来,“原来,她已经有护花使者了。”
可是,人心就是不愿意去相信还有机会的失望。“毕竟,她的手上有了那张票。”
深吸了口气,他还是往楼下的售票口走去。
俊伟宁可让自己傻气地相信,一定还有一个空位在她的身边。
演奏会开始了。
独奏中的钢琴大师齐马曼在空前的掌声中开始演奏起今天的曲目。
而他的身边,却像他担心的一样,是个有主的空位。
她毕竟没赶来。
俊伟想到了那位高高的小提琴首席。
“是啊,换成是我,又怎么有可能让自己的爱人和情敌一起听音乐会呢?”终于为自己之前的奢望感到彻底决心。
可是,心里又有个念头告诉她,如果今天不能,是啊,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这次,他不要再像上次在机上错过该把握的时机缘分,既然知道她在交响乐团工作,是啊,他可以天天来看她的演出。
像呼吸,像练习音乐演奏,那样不间断的爱情,他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决心。
也许,有一天,就能感动她的心。
中场休息。
他也走出去透透气,从灯光辉煌的大厅往外看,中正纪念堂的园子里的夜色中洒影双双。都是在约会的情侣,夜晚吹来的风有股化不开的清香,他脑海中幻想起她穿着白衣黑裙在台上忘我演出的情景,一时又连贯到身边高俊的男子,不禁想:“你,现在是和他在一起吗?”
不能确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于是他又缓缓踱步回到音乐厅内。
在灯光趋暗的情景中,他突然觉得身边有人。
惊讶地,他看着她,“雨欣......”
果然是她!
乐雨欣优雅地朝他微笑,很很小声地解释,“上半场来迟了,基于对演奏者的礼貌只好等到中场休息时间再进来。”
他心里简直想欢呼,可是又不能影响其他听众专心在大师的得布西前奏曲里的境界,俊伟心一横,索性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手,意寡言深地说了几个字,“谢谢你,还是来了。”
她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我是来行光合作用的,也许,我能从你身上学会如何让心灵充满氧气。”
心里轻轻地想,是的。
她清楚自己是来行爱情的光合作用。
当然时候的解释是必要的。
不过,也没什么惊天动地她的理由好说,实情由乐雨欣的口中说出。
那个高高帅帅的首席就是我大哥,我们一家人都是学音乐的,刚才我们先就这么简单。心神领会,俊伟和乐雨欣都明白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让爱呼吸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脚抬高,够了,够了,陆韩啸够了,你到底在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