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片人被赋予厚望，薄薄一片的身体在夜色中飘荡着朝厉王府而去，在黑夜中忽隐忽现的。
偶尔有人瞥见黑夜中泛开一点微黄，也没当回事。
“公子！”
在小纸人从千苦院飘出去之后，叶长嬴就再也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体内血气翻涌，面上血色全失，唇瓣惨白得犹如一个死人一样僵硬冰冷，让尺砚瞳孔紧缩了下。
叶长嬴这次连没事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手指死死扣住了案桌边沿，骨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用力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折断一样让尺砚张嘴却一个气音都没发出。
耳边又响起嘶声裂肺，似乎随时就会咳断气的声音，让尺砚勉强从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那双要去拿药的手却颤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没能拉开抽屉。
尺砚狠狠咬了下自己的下唇，疼痛才让他的手不再颤抖，拉开抽屉时，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叶长嬴所一直服用的丹药，可拿起来的瞬间，尺砚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丹药瓶里面，是空的。
尺砚脑袋转动得十分僵硬，去看闭眼靠在椅背上，呼吸急促的叶长嬴，眼眸有些酸涩的胀痛，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让他出口的话断断续续的：
“公子，丹药...药瓶里面...没有丹药了。”
叶长嬴像是被拉入了剧痛的深渊沼泽里面，对于尺砚说的话半点没听到，略长的眼睫随着他急促的喘息而颤动着，冷汗不断从他青筋爆出的额间滚落而下，滑过狰狞惨白的伤痕。
尺砚不肯放弃又在抽屉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更加绝望了。
抽屉里面都是给叶未澜炼制的丹药，各类凡是叶长嬴能够炼制出来的丹药，叶长嬴全都给叶未澜准备齐全了。
却唯独少了他自己的。
叶长嬴宛若身在一处齐腰寒潭当中，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则是急促得是随时都有可能断去的呼吸，让他低下头望着寒潭中，他自己的倒影。
双眼血红，嘴角噙着诡异僵硬的弧度，那双眼透过寒潭定定看着他，让叶长嬴那颗急促跳动得心蓦然安静了下来。
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那虚无缥缈，却又恶意满满的声音，让叶长嬴想要将之挥出脑海，可他现下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尺砚见叶长嬴情况不好，便扑过去一遍遍，一声声叫着公子，好不容易将沉浸在剧痛中的叶长嬴拉了回来，那双眼浸满了湿润的茫然，但转瞬便恢复常态，冷漠得不近人情。
“公子，公子你还有没有备用的丹药？”见叶长嬴恢复了神智，尺砚也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叶长嬴现在脑子里面一片钝痛，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尺砚在说什么，半响之后才艰难摇头，声音极度虚弱说道：“没了。”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炼制缓解痛楚的丹药，光是忙着与叶家周旋就分去了他大半精神，剩下的时间一直待在千苦院中，以防花琼芳他们闯进来，哪有时间来寻找灵药，炼制丹药。
叶长嬴似是缓过来了，任由着尺砚小心翼翼，带着微颤的手用手帕擦拭去他额间渗出的冷汗，这个时候叶长嬴竟还有心思笑着说道：
“幸好是尺砚你陪在这里，要是换做是尺墨那小孩儿的话，只怕眼泪都能把他自己给淹了。”
尺砚嗓子哽了哽，低垂眉目，没有说话。
“我生来便不是长命之人，要不是放心不下澜儿，我也撑不到这个时候，叶家的事没完，澜儿身上的灵脉血咒没解，我是不会先离开这个世界的。”
“可是，公子，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受不了的。”尺砚直直跪下来，眼角漫开大片大片的红。
虽说他们身为无心无血的纸人，就连感情也都是模仿人类的七情六欲而得来的。
可真的不能代表他们不会心疼叶长嬴，不会为叶长嬴自身的痛苦而感到难过。
叶长嬴勉力抬手放在尺砚头上，眼底是透澈的黑沉，冰冷：
“灵脉血咒发作起来，比我这更痛十倍，百倍，所以这点小痛我还是能够承受得住的，而且痛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会在这里倒下。”
虚弱的话音，叫尺砚堵塞在嗓子眼的酸涩更甚了。
只可惜他不是尺墨，眼角再怎么酸涩肿胀，也流不出半滴泪来。
公子赋予他们每个纸人的能力都不一样，也不知道尺墨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错，整天眼泪流个不停，让公子每日都要把他给拧干，放在窗柩上晾晒。
“行了，去外面守着，我想歇一会儿。”
许是刚才那一波剧痛消耗尽了叶长嬴身上所有的力气，话音还未落下，他就已经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呼吸轻到几不可闻。
尺砚给叶长嬴盖上薄被，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叶长嬴纵使沉睡过去，也依旧紧皱的眉头，垂下眼眸转身走了出去。
千苦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尺砚知道，这暗处有多少叶家的人在虎视眈眈，就等着花琼芳发话闯进来的那一刻。
从叶家离开后，北辰玹他们并未直接飞身回厉王府，而是让银刃带着那五百精兵先行去往惊鸿楼养精蓄锐，而他与叶未澜抱着毛团子，带着三冬四夏，以及暗处的暗卫漫步回王府。
“怎么了？”北辰玹偏头看着突然停下脚步，侧身望向黑暗中的叶未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片深沉夜色中，好像有什么泛着微黄的东西晃晃悠悠在朝他们接近，只是北辰玹释放出灵力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四夏轻身一跃，手中利剑已然朝着那晃悠飘过来的纸人刺去，却猛然刺了个空，差点没收住，往前扑去。
原来是叶长嬴为了防止纸人还没等见到北辰玹和叶未澜，就先被厉王府的人误伤。
所以有先见之明的在纸人身上用混合了他血的墨汁在上面画下了字纹，可以很大程度上抵挡来自外界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