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接连追踪了好几日,那两只妖怪实在聪明,竟然夺取了其他妖怪的身体进行逃亡,如果只有魂魄,他们白日里根本没办法外出,更别提逃窜了。
而黑鬼使白日里无法追踪,便只能藏到一个葫芦里,挂在凌善的腰间,让凌善带路。
因此这才耗费了许多时日,当他们追踪到一个城镇的时候,那两只妖怪便销声匿迹了,罗盘也无法追踪到这两人的踪迹,实在是诡异得很。
正值隆冬,家家户户早早地歇下了,夜里的街道里只有打更的人在巡逻。
天上飘着飞雪,如同片片鹅毛一般从天际飘然而至,不过半日的功夫,地上的积雪已经到膝盖处了。
凌善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袄子,脚下一双黑色棉靴,此刻正站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站在他身旁的黑鬼使也化作人形,衣着单薄似是不会感觉到冷一般,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衬得眉黑眼深。
“黑鬼使,你不冷吗?”凌善身为妖怪,与人类差不多都是会感到寒冷的,此刻正哆哆嗦嗦的抱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身侧长身玉立的黑鬼使,他只穿着一件夏日常见的袍服,薄得惊人,但是他也不哆嗦,看见凌善冷得直吐白雾,便笑了笑,解释道:“鬼不怕冷,只怕热。”
“还怕日光。”凌善补充道,这家伙白日里潜入葫芦里休息,就让他白日奔波,夜里又要继续追踪,真是累死人不偿命。
“呵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不能夺人身体,这会违反冥界规定的。”黑鬼使十分无奈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站在这里是干嘛?”凌善有些无奈地哆嗦了一下身子,搓着手看着身旁的黑鬼使。
黑鬼使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这两只鬼已经上了人的身了,气息不知怎么地也被掩盖住了。”“啊,那怎么找啊?”
“等吧。气息不可能永远被掩盖起来,也许他们是进了什么福地暂且隐去了鬼的气息。”黑鬼使眺望着远方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似是有一场暴雪即将来临,不由叹息道:“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嗯。”
话说青黛与琮颜从冥界出来后,便打算回魔界去,不料到了一个城镇的时候突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雪,他们唯有找了个地方歇着等暴风雪过去,只是这暴风雪一连下了几日,他们就在这座城镇里呆了几日。
怎奈琮颜自小体弱,遭遇大风雪之时受了寒,第二日就病倒了,青黛不可能丢下他一人走,所以便只能留下照顾他。
天寒地冻的,许多店铺都关门了,那些医馆也关了门,根本找不到人来帮琮颜看病,青黛看着琮颜浑身发着高烧,躺在床上休息,心里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让琮颜跟着,也就不会惹了风寒。
青黛关上房间门后就出门去找大夫去了,天寒地冻的,青黛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白得刺眼的雪地上,脚上踏着的雪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有时候会不小心踩到一处松软的地面,半只脚都要插进去。
青黛极为艰难的终于敲到了一户愿意替她走一趟的大夫,连忙千恩万谢,带着人就往客栈去了。
大夫看了病后,写了个方子,教她如何煎药,再叮嘱他好好卧床休息,如果风寒加重了,再来找他。
青黛给了大夫一锭银子,万般感谢地将人送回医官,再去捡了药,回来借了客栈的厨房给琮颜煎药。
琮颜的风寒暂时止住了,不过离完全康复还有很长的距离,只是身体不发热了而已。
琮颜看着青黛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心中感激青黛,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青黛更好。
只是不料几日之后琮颜的病症加重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给他降温,青黛担心不已,觉得不能让琮颜待在这里,想让他回魔界休养,可她根本没办法带走琮颜,唯有修书一封给琮颜的家族,让他们带人过来将琮颜带走。
当晚琮颜的情况再度恶化,青黛便连夜去寻那位大夫去,夜里又开始刮风下雪了,屋外的商户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青黛心中担忧不已,这样的天气,大夫可能都不愿意来吧,可他再这么下去真的会不行的。
青黛心里想着主意,脚下却又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子摔倒在了雪地里,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寒风嗖嗖直往她衣服里钻,冷得深入骨髓。
她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大夫家里走去,冷风吹得她手脚冰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眼睫毛处都已经结冰了,她看着漫天白雪,心中一阵恍惚。
在冰天雪地中好不容易走到了那个大夫的家门口,使劲儿敲门喊人,屋里就是没人回应,青黛无奈,唯有用法术进了院子,看见大夫一家灯都已经熄灭了睡着了,青黛心里纠结极了,可琮颜实在等不得了,唯有走过去敲门。
“张大夫,我是青黛,我朋友的风寒又恶化了,您能帮我再去瞧瞧吗?我给你付双倍的诊金可以吗?”青黛豁出去了,厚着脸皮瞧着他的卧室门。
没一会里面便有人开门了,是那个张大夫家中的悍妻,此刻正披头散发的披着一件厚衣裳开门,怒气冲冲的看着青黛,还未等青黛开口呢,张夫人便从旁边抽出了一把棍子,作势就要将青黛赶出家门。
“哪里来的狐媚子,都敢找上门来了,也不打听打听他妻子是谁?!你这个狐狸精,还敢翻墙进来找他,要不要脸了!”说着棍棒也同时落了下来,青黛连忙后退两步急急避开,无奈的解释道:“张夫人你不要误会,我是来找张大夫看诊的,我在门外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这才想了法子进院子的。如有冒犯还请张夫人原谅,但是人命关天,还请张夫人行个方便。”
“我呸,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你硬闯进我家门开始,我便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想让我相公去给你看病,休想!”张夫人根本不信青黛说的话,再看青黛长得如花似玉,更是对她生不出一丝好感来,只想着赶紧将她赶出去了事。
张大夫也披了件外袍出来,瞧见青黛站在雪地里与自己的夫人对峙,不由觉得脑袋有些疼痛,这可如何是好?他哪儿敢跟青黛姑娘去给她朋友看病啊,若他真敢出去,他这婆娘当即就敢敲断他的腿!
青黛瞧见张大夫露脸了,连忙走上前一步,问道:“张大夫,我朋友浑身都在发热,劳烦您跟我去看他一眼吧,我怕他熬不过今夜。我会付你双倍诊金,不对,三倍,三倍可以吗?”青黛焦急不已,就想越过张夫人去拉张大夫。
张夫人一把拉开青黛,将她狠狠地往往雪地上推,青黛一个不稳便跌倒在了雪地上,还好雪地上的积雪够深,这才没有摔伤,青黛有些难堪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躲在屋内不敢出声的张大夫,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您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了,不知是不是张大夫实在过意不去,他喊住了青黛,张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要是敢再多说一句便要给他好看。
张大夫咬了咬牙,对自己的夫人说道:“夫人,这位姑娘真的是前些天找我看病的,她朋友得了风寒,既然你不让我出诊,那我告诉她怎么简单救治总可以吧,医者父母心,你若是连这都不能让我帮忙,那我如何对得起我的良心!”
张夫人纠结了一会,最后白了青黛一眼,便算是默认了张大夫的话了,走进屋内说了声:“检查好门锁,别让阿猫阿狗都能进我们院子。”“知道了。”
张大夫从屋内找了把伞撑了出门,走到青黛面前,先是道歉了一番,再给她简单讲了讲治疗方案,便送青黛离开了。
青黛离开了张大夫的屋子,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怎么会有如此剽悍的妻子,更没想到的是张大夫竟然如此妻管严,实在是让人汗颜。
不过既然有了救治的法子,只有自己回去试试了,死马当做活马医。
夜里的街道箫肃极了空荡荡的,黑压压的,青黛拿着灯笼的手都要被冰雪冻坏了,她瑟缩着手,不断地冲手掌哈气,来维持手心的热度。
灯笼里的灯忽明忽暗的,十分勉强才能看清楚前路,青黛低头走在雪地上,忽然一阵狂风吹来,青黛手中的灯笼被狂风一吹,她没有抓稳,便被狂风吹走了,青黛的帽子也被狂风掀了起来,雪花肆无忌惮的钻进她的衣帽里,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睁开眼睛跑去捡地上的灯笼,瞧着灯笼被吹到了一棵大树下,青黛想也没想便跑了过去捡,不料天色太暗她竟一下子撞到了大树下,脑袋狠狠地撞向了大树,她连忙弯腰捂住自己的脑袋,怎料树木上的积雪被她这么一晃,竟然簌簌地往下掉落。
青黛尖叫了一声,便被积雪砸倒在了地面上,虽然积雪不重,可到底还是倒霉透了,青黛连忙从积雪堆里翻出来,看着熄灭掉的灯笼,盖住自己的积雪,再是那个张大夫他娘子给她的气受,这所有的情绪积压在此处,青黛难得气得锤了一把雪堆。
暗骂了一声,嘟着嘴躺在雪地里不愿动弹,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了。
忽然一声轻轻的嗤笑声传进了青黛的耳中,青黛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拉了下来,不由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盏暗黄色的灯笼映着雪地也是一片昏黄色,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深黑色的棉靴,再往上看便是黑色的袍服,再往上,她竟然看到了他?!不会是自己眼花吧?青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眼前那人竟然还在,如此便是真的了。
凌善与黑鬼使找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后,黑鬼使便自己歇息去了,凌善自己在房里躺了一会,有些睡不着,便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出门,找了个开着的酒馆坐在窗边温了壶热酒打算暖暖身子。
坐了一会闲着无聊,往窗外看去,便看见一个姑娘拿着一个灯笼走在雪地里,大大的帷帽挡住了她的脸,灯笼有些昏暗,只能照亮脚下的地方,她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北风呼啸不已,大雪也在下个不停。
一阵狂风刮来,便把姑娘的灯笼吹走了,大风刮落了她的帷帽,凌善饮了杯热酒,随意睄了一眼,便惊讶地放下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