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国的宴会确实是空前的奢靡。
从前的百花林诗宴便是隆重无比,今日宴请各国,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那公公说的不错,确实是舆国、北山国,以及苗疆与夜余城皇族都有到场。
舆国原本该是太后秦岚携幼帝朱嘉庆出席,但因此番变故,太后与皇帝的位置形同虚设,反倒是九王爷包揽朝政。此番,自然也是朱建观出席。
而北山国如今太子容非已然登基,容欢便成了北山国的嫡长公主,此番代表新皇出席,很是合乎情理。
再说苗疆,自然是苗疆王莫离带王妃夏梦到场,而夜余城,只有城主叶玄影到场,只道城主夫人体弱多病,不适宜长途奔波。
这样的阵仗,当真是给足了幽国面子。
四方来宾,各具特色,各有千秋,但任谁在瞧见那一身重紫色长袍之时,都不受控制的倒吸一口冷气。
独孤赫身上自来的魄力,能压得住这世上所有。而在这样的魄力之下,确实那样一张蛊惑众生的容颜。
这张脸,这双重紫色双瞳,没有人比在场众人更加熟悉。
最先耐不住起身的,是依旧一身艳红长裙的容欢,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开口道:“太师殿下这是在舆国玩腻了,来幽国做个陛下?”
她生来便是天真无邪的性子,打小便被皇兄宠着,说话也是个出挑的。若非是因着从前在舆国被寇容吓出了胆子,只怕此时出言会更加出挑。
太师殿下?
独孤赫蹙眉。
还来不及说话,身旁的公公便道:“放肆,在陛下面前怎可如此出言顶撞?这是我幽国的陛下,怎会是你口中区区太师尔尔!”
容欢向后虚退了数步,当真有些害怕。
毕竟从前在太师府地牢之中度过的那段日子,是不管多久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她悄悄地望了望独孤赫,只见他只是眉头微蹙,并未生气,但又好似是疑团层层,便生出了几分胆子来。
“寇容,你怎么了?你不记得去北山国向我皇兄借兵一事了?”
独孤赫闻言眉间高起,心中是万分难受的滋味。
寇容,又是寇容,果真是寇容。
叶玄影此时也起了身上前,周道的行了个礼数,开口却先是致歉:“寇太师,之前是我受了兰云南蛊惑,一心只想治愈我的爱妻,所以才让夜明珠流落在他手,只为还回转圜丹。”
“不料兰云南这歹人,竟是用至纯至净的夜明珠,荼毒众生!还好是太师的夫人纳兰公主带了谢家的黥面精兵,又有太师亲自前往北山国借来的万人兵马,才遏制住了在下犯下的错误。”
叶玄影所言,其中信息量很是巨大,独孤赫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得。
但他并未说完,反倒是继续说道:“自那时北山国与舆国大战之后,在下再未再与太师见过。不料想,如今竟是将北山国收入囊中,并改朝换代,当真可喜可贺!在下了备薄礼,还未太师,不,应是尊称一句陛下了。还请陛下笑纳。”
叶玄影每句话都说的很是自如,面上神色也是大方得体,整个人都万分自然,并不像是在撒谎。
执事公公想要开口,却被独孤赫抬手制止。
北山国,兰云南……
原来北山国曾经便于舆国有过大战,且是自己从北山国借了兵马,并且,是纳兰璃带了谢家的黥面精兵。
这一切,在他听来,都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如果当真是寇容所做,为何所有人都指向他?
就算是他同寇容容颜一般无二,这样的故事却是圆滑太过,没有人会质疑其中真假。
若是没有发生过,会这样无缝可解吗?
场面一时之间无话,反倒是夏梦挑着眉望向独孤赫,手上的手铃一摇一摇的,“夫君,这陛下倒是生的一张好样貌!夏梦喜欢!”
夏梦性子使然,说话从不拘谨,此时惹得莫离挑眉,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逼她回头与他对视。
“叫我夫君,却盯着旁人,该罚。”
他贴近夏梦的耳垂,轻咬着道:“为夫这张脸,可是你亲手画的,如今不喜欢了?”
夏梦顺着竿子也不下,偏要继续往上爬:“是啊,不喜欢了,回家得从新为你画一张,就照着这陛下的模样画!画完了我要日日看、夜夜看!”
知晓她故意同他玩闹,莫离也并未生气,反倒是笑着,捏了捏她的琼鼻。
这一幕,在独孤赫眼中很是出挑,他怔然几息,上前询问道:“敢问贵客从何而来?”
莫离放开夏梦,挑眉道:“明明相识,却做不识,何意?派殿下来做幽国陛下,舆国倒是好手段。”
想到自己曾在舆国朝堂上所受的屈辱,莫离多少带着几分疏离。
独孤赫依旧不解。
“如今殿下贵为陛下,不知纳兰公主依旧是陛下义女,还是夫人?今日,倒是不见本王那‘三弟’出席?”
纳兰公主,义女,三弟……
这些词汇,独孤赫完全听不懂,却是没来由的半点也不反感。
这些人,全部都与纳兰璃有着极深的渊源,同寇容也是。那些故事,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在这一刻,独孤赫第一次生出一种念头——他会不会,就是寇容?
可这样的想法,同他心中坚信的回忆又完全不能对等。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差错?
气氛安静无比,因着莫离方才所言,无比冷场。一直到,酒盅落地的声音传来。
——叮!
回头,只见舆国如今包揽朝政的摄政王正独酌着,已有几分微醺,手中的酒盅都已落地。
他挑了眉,话说的有几分意思:“该不会是本王因着酗酒眼睛花了吧?眼前之人,是已然仙去的寇太师吗?”
朱建观说着摇摇晃晃起了身,行至独孤赫身前,怔然几息,在听到一旁执事公公大声说出独孤赫身份之时,满脸悲痛的借酒劲拥住独孤赫。
无人瞧见之地,却是眸光一闪。
随之说道:“这世间,慧极必伤,寇太师便是太过聪明才英年早逝……得知此消息,太后与陛下痛心不已,我舆国宫中森白一片,已然许久了。若非是伤心过度,今日原应是他们母子二人出席的。得见陛下,恍若再见太师,本王心中实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