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的院子。
“自从上次鱼儿来了我这院子后,还是第一次来吧?”张姨娘斜靠在贵妃榻上,轻飘飘的问了这么一句。
沈幼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自从沈幼鱼知道了母亲死亡的真相后,她着实没有兴趣跟张姨娘在这儿上演母慈女孝,就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维持了。
“鱼儿不愿意来我这儿,我也明白。不过那日的事情,着实是鱼儿做错了。老太太如今都还病着。鱼儿还是低个头认个错,先让老太太好起来不是吗?”张姨娘就像是没瞧见沈幼鱼的态度一样,继续说道,“也好让老爷心里头舒服些。”
“老太太的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幼鱼冷哼了一声,“我不过是说了些该说的话罢了。若是老太太因此而病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倒是姨娘,如今既然管了家,该多往老太太那边走动走动。以免老太太在病榻上,还得担心这家管的可还好?”
张姨娘扯断了一根头发。
沈幼鱼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那沈老太太最是个争强好胜的。又十分看不惯张姨娘这谢谢鳖鳖的性子,如今将家给她管着,心里别提有多担心了。
她这一身的病,除了先头被沈幼鱼气着的,多半还都是因为担心张氏管不好家才一直好不了。
张姨娘实在不耐烦跟沈幼鱼说那些,便直接转移话题道:“明日是命妇们入宫觐见皇后的日子。按照惯例,该是我入宫的。只不过圣人不知怎的,忽然对你生出几分兴趣来,命你明日跟我一同入宫。你且回去收拾一下,莫要丢了沈府的颜面。”
沈幼鱼早就从侯府知道了这件事,故而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便会在门口等候姨娘,还请姨娘早些来才是。入宫不比别的,若是迟到了,总是不好的。”
想了想,又道:“姨娘如今才因为兰儿妹妹受了封赏,想必也是第一次入宫吧?不如我且将舅母请来,请舅母跟姨娘讲讲这入宫的注意事项?也好不落了沈府的颜面不是?”
张姨娘气的瞪圆了眼睛。她着实没想到,沈幼鱼看着小巧乖巧,竟是如此伶牙俐齿的一个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幼鱼又道:“姨娘不必惊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舅母。舅母时常进宫,对各宫娘娘也十分了解。若是有舅母……”
张姨娘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够了!长辈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小辈能插嘴的吗!”
沈幼鱼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巴。
张姨娘懒得跟沈幼鱼多话,便直接让沈幼鱼走了。
沈幼鱼走后,绿柳绕了出来,一面替张姨娘揉着太阳穴,一面道:“姨娘这是何苦呢?这次大小姐回来后,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想来是不打算与姨娘和好的。姨娘又何必跟她说这些?倒不如让她出个丑,搓搓她的锐气才好!”
张姨娘闭着眼睛,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不想吗?置之不顾那是皇宫。若是她出了丑,只怕整个沈府都要成为别人的笑柄了!若不然,我哪里会提点她这个。”
顿了下,又道:“真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想,京城有这么多好女孩儿不叫,偏偏叫了她这么个泼皮破落户去!”
绿柳安抚张姨娘道:“许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吧?姨娘快莫要生气了。”
张姨娘叹了口气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凭什么那个臭丫头能有如此好的出身地位,而我那女儿……前头兰儿来信,你也都瞧见了。若是她能有个好出身,如今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了。”
绿柳道:“美人娘娘如今正得圣宠。被各宫的娘娘们为难了,也是有的。姨娘若是当真担心娘娘,倒不如明日多给娘娘带着好东西。奴婢听说,那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最是势利眼的,说不定有了打点后,会对美人娘娘好些。”
张姨娘舒展开眉头,道:“还是你贴心,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你今儿晚上受累点,去准备些好东西,,明日拿着给了娘娘,叫她好好的伺候好圣人,争取得个一儿半女傍身才是。”
绿柳都笑着尽数应了。
绿柳又给张姨娘按了一阵子,张姨娘忽然道:“前儿老爷不是新给我做了身衣服吗?拿去给大小姐吧。就说是我的意思,叫她明日穿了这一身,跟我入宫觐见。”
绿柳帮张姨娘按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按了回去,她轻声道:“是。”
沈幼鱼的院子。
“这是给我的?”沈幼鱼冷眼看着绿柳和她身后捧着衣服的小丫头,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她前脚才从张氏的院子里离开,绿柳后脚便跟上了,可见这衣服那张氏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绿柳笑盈盈的让开了半个身子,让跟着的小丫头将衣服放在沈幼鱼的面前,道:“回大小姐的话,姨娘听闻您也要入宫觐见。便早早儿的叫人准备好了一色衣物。又令奴婢送来。”
容嬷嬷从后门绕了进来,打开帘子,走到那小丫头面前,也不问绿柳的意思,径直从那丫头手里拎起衣服,抖开一看,便变了脸色。
沈幼鱼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
这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样貌都十分不错,只是这颜色,未免太过艳俗了些。着实有几分轻浮的味道。
沈幼鱼道:“这是姨娘亲手挑选的吗?”
绿柳笑笑,面不改色的说道:“可不是呢!姨娘心里头一直念叨着大小姐。说大小姐这是第一次进宫,务必要穿的鲜亮些,这才准备了这一身。也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不喜欢。”
容嬷嬷张张嘴,想要讽刺些什么,但在沈幼鱼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将声音收敛了去。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沈幼鱼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难为姨娘总想着这边了。兰儿妹妹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吧?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没给兰儿妹妹准备什么东西。这次进宫,我也准备些东西吧,也算是给兰儿妹妹的一份惦念了。”
绿柳总觉得沈幼鱼话里有话,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一摇头,便看见了容嬷嬷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着实被吓了一跳,当即也不敢再说些别的什么了,就低着头,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带着那小丫头逃也似的跑走了。
容嬷嬷见状,冷哼了一声。
“这衣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等绿柳走了之后,沈幼鱼便看向容嬷嬷。方才容嬷嬷的怒气,她并非没有看在眼里,只是那时情况特殊,不方便问罢了。
容嬷嬷深吸一口气,命人将这件衣服收起来,才转而对沈幼鱼道:“这是妾生的衣服。”
沈幼鱼倒吸了一口凉气。
妾生的衣服?这张氏果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这样的衣服拿出来,给嫡女穿!
李嬷嬷才刚刚回来,见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大为吃惊。她只当是沈幼鱼与容嬷嬷之间发生了矛盾,刚准备上来调节,却一眼便看见了被容嬷嬷攥在手里的衣服,“咦”了一声。
“这是谁拿来的衣服?也忒不懂规矩了些!我们家姑娘是正经夫人出的嫡女,如何穿得如此艳俗的颜色?”
沈幼鱼笑笑:“恐怕是姨娘年纪大了,从未主理过事情,才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了吧?容嬷嬷也不必生气了,只管叫个人来,将这件衣服处理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