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鱼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沈幼鱼在心中嗤笑不已。
当着自己的面来打这感情牌的套路吗？老太太也不想想，如今的我还是过往的那个我吗？
沈老太太见沈幼鱼不接茬，也有些难看，便强行转移话题道：“鱼儿不是去慕府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忽然失踪了去？还用这般姿态回来？可是慕府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鱼儿莫怕，大胆的说出来便是。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沈幼鱼无奈笑着，道：“哪儿就有什么失踪的事情？不过是表姐忽然有些想我了，接了我过去住上几日罢了。我倒是有留了封书信给慕妹妹解释了行踪。却不料，那个时候夫君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这一来二去的，便也就误会了。”
沈老太太着实不喜欢沈幼鱼叫慕清明夫君，便淡了脸，道：“什么夫君？连喜事都没办，怎么就叫上了？若是叫外人听见了，着实不是一桩好事儿。”
沈幼鱼又笑道：“原是忘记告诉老太太了。我跟夫君早在乡下的时候便已经成婚了。只因为那个时候，孙女岁数还太小了。夫君十分怜惜，未能行夫妻之事罢了。如今岁数也到了，又承蒙老太太不弃前嫌，便行了夫妻之事了。”
沈老太太跟张姨娘顿时变了脸色，看向沈幼鱼的眼神里也隐隐的全是愤怒，就好像再看一件残次品，一个十分大逆不道的人一样。
沈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道：“这么羞人的事情！你怎么当众说了！你莫不是连廉耻都不知道了吗！”
沈幼鱼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女以为这是一件大喜事，这才跟老太太分享啊！难不成在老太太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喜事，反倒是什么丑闻不成？”
沈老太太冷声道：“这算什么喜事？你与他之间无名无实的，如今却有了夫妻之事，这成何体统？若是传扬了出去，就是我们沈府不会教养姑娘，不仅会连累你三妹妹没了个好人家，就连你那入宫了去的二妹妹，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再不能有个好前程！”
沈幼鱼惊讶道：“怎么就是无名无实了？孙女与夫君那可是拜过天地交换过庚帖的。这便算有名有实了。老太太这话，孙女着实听不懂了。难不成非得要弄的满京城都知道了，这才算有名有实吗？”
沈老太太没想到沈幼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被气的不行。
沈老太太指着沈幼鱼的鼻尖，颤颤巍巍的想要骂上几句，可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张姨娘眼疾手快，一把将沈老太太扶入怀中，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唤，这才让沈老太太醒转过来。
沈幼鱼冷眼在一旁看着，一点过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沈老太太偏过头去，看着面前的沈幼鱼，忽然多了些陌生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好孙女，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沈老太太想啊，她的孙女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呢？居然变化大到她都不认识了……
或许陈嬷嬷说的才是对的，那两个宫中来的嬷嬷就是个祸害，根本就进不得府的。
张姨娘见沈老太太回转的差不多了，这才转而对沈幼鱼道：“大姑娘，论理，我不过是你的庶母，本不该说你什么。但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嫡亲祖母啊。你便是再如何的不服气，也不能将嫡亲的祖母气的晕厥了不是？赶紧给老太太道歉。老太太宽仁大度，断断不会与你计较的。”
沈幼鱼此番不过是个试探的态度，很是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一点都不耽搁，大大方方的跟沈老太太道歉，道：“老太太，是孙女不懂事，气到您了，孙女跟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孙女计较，好不好？”
沈老太太摆摆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跟沈幼鱼说了。
沈幼鱼本就不打算再多跟沈老太太说些什么，便巴巴的看向一旁的张姨娘。
那张姨娘本就是个妙人，一眼便看穿了沈幼鱼的打算，又见她们祖孙两个是在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便自主寻了个机会，开口道：“行了大姑娘。这儿也没有你的什么事情了。这一路上回来的。你也都累了吧？你的院子都还在，就早早回去休息吧。我也不留你了。”
此话正中沈幼鱼下怀，她笑着应了。
沈幼鱼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感慨万千。
自从她走了之后，原本被控成一个铁通一般的院子就分崩离析了。
当初她留下来的那些下人们被撵的撵，卖的卖，早已成了一副凄凉的模样。
沈幼鱼望着这一院子跟自己磕头的陌生面孔，很是觉得新鲜又讽刺。
谁知道这样的一群丫头们能在自己的手上支撑多久呢？
一圈拜谒后，沈幼鱼只留下了那个传说中的一等丫头。
她也不叫她来通晓姓名。只用极为挑剔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连连摇头。
想当初院子还在的时候，这样的丫头是连给她倒夜壶都不配的。
那丫头被瞧的浑身起着鸡皮疙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小姐？”
“嗯。”沈幼鱼回过神来，眼皮一耷拉，便将烟蒂的挑剔与不满都收敛了起来。
沈幼鱼伸出手来，她也不说话，就闲闲的的靠在贵妃榻上，示意那丫头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来。
那丫头是第一次伺候沈幼鱼，哪里知道沈幼鱼都要些什么？就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苦思闷想，试图揣测出沈幼鱼的心思。
最终，还是沈幼鱼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道：“手炉呢？你别告诉我，带你的嬷嬷连这些事情都没交代过你。”
那丫头当即闹了个红脸，低着个头，低声道歉。
沈幼鱼也不是真想将她怎么着，就晃晃手腕，让手腕上，沈老太太新给的玉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还不快去？还要我请你吗？”
那丫头如获大敕，赶紧冲出了屋子。
丫头抬头看了眼天空，艳阳天，日头高照。这样的天气，谁家小姐会用暖炉？
那丫头不免生出一肚子怨气来，就好像沈幼鱼是故意折辱于她一般。
可怨愤归怨愤。到底是小姐，那丫头也不好直接违背了沈幼鱼的意思，只等顶着外头人的白眼，将沈幼鱼要的暖炉拿了回来。
那丫头学乖了，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这还冷着的暖炉拿去给沈幼鱼用，便在外面点好了捂暖了，这才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将暖炉递到沈幼鱼的跟前。
“小姐，这是您要的暖炉。”
沈幼鱼颇觉得意外，她还以为这丫头不过是个木头架子，却不料也是个心思如发的，不过略微提点了几句，便能做到这一步。
沈幼鱼接过暖炉，打开，用手拨弄了一下里头的木炭。
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过这个世界，能用上木炭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那丫头见沈幼鱼看的如此细致，以为自己又要讨一顿呵斥，不满的砸吧了一下嘴巴，寻思好辩驳之语，只等着沈幼鱼开了口，便反击回去。却不料，沈幼鱼居然道：“这个天气能弄来这么些个好东西，也真是难为你了。着实不容易的紧。”
丫头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盯着沈幼鱼看了一阵子，这才重又将头放了回去，低声自称不敢。
沈幼鱼满意于那丫头的自知之明，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