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张姨娘瞥了一眼沈幼兰，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幼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迟疑道：“倒也不是不信。只是爹爹跟祖母之间究竟是母子，这母子之间哪儿有隔夜仇呢？只怕是偶尔生了一阵小气，用不了多久，便能消气了吧？”
张姨娘轻笑一声，并未说些什么。
当年，为了迎娶那杨氏，沈从溪便跟沈老太太之间生出了嫌隙。
这些年因为杨氏走了的缘故，并未犯过，就连张姨娘都以为她们母子二人的嫌隙早已消除了，没想到，如今来看，竟是半分都没能消除。
“罢了，这个事情远不是你一个女孩儿能置喙的。你且将方才听见的话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明白吗？”张姨娘沉吟了一阵，叮嘱道。
沈幼兰向来不是那会对外面乱嚼舌根的人，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句多话都不敢说的。
沈从溪来时，张姨娘正卧在贵妃榻上唉声叹气。她见沈从溪来了，也不起身相迎，只泪汪汪的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擦拭眼角的模样。
沈从溪知张姨娘为何事苦恼，摇摇头道：“罢了，她到底岁数大了，你多担待一些吧。”
“老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便是说了再过分的话，妾身也该从命的。”张姨娘低啜道，“只是，妾身如今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在命妇圈里走动。妾身脸皮厚，便是被说了，也无妨的。可沈家的名声……”
沈从溪也很是苦恼。张姨娘便是再如何贤惠，终究也只是个姨娘。若是为了嫡女的事情在外走动，少不得要被全京城的人耻笑。沈从溪倒是动了想给张姨娘抬一抬身份的想法，但沈老太太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哪儿，叫沈从溪无从开口。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啊……”沈从溪叹道，“母亲如今不过是一时兴起，说不定等明日之后，便会将此事忘记。你且宽宽心，莫要给自己徒增烦恼了才是。”
顿了下，道：“鱼儿跟慕府的婚事，如今来看，是势在必行的。只是不知道该何时是去说罢了。”
“真就这么定了？”张姨娘很是惊讶的看着沈从溪，“不再想想吗？大姑娘那样的性子，慕府又是那般情况，只怕大姑娘嫁过去后，便不会再有顺心的日子了吧？”
“本就是鱼儿所愿，如何不能满足？”沈从溪摇摇头，“罢了，先不说她了。兰儿的小选准备的如何了？可有机会进去？”
张姨娘见沈从溪提起沈幼兰，心中甚是欢喜，便细细将沈幼兰这段时间的准备说了一番。
“兰儿这几日可是十分用功的。就连大姑娘屋子里的两位嬷嬷都说兰儿天资聪慧，最是适合入宫做主子的人。想来这次小选，兰儿定能被留下来。”
沈从溪见沈幼兰从未懈怠过，很是高兴，点点头道：“用功就好。兰儿这样的身份，便是入了宫去，也不能立刻做了主子的。还需好生走上一段时日。只怕兰儿吃不下这个苦头啊。”
张姨娘抿嘴一笑：“我的兰儿，妾身最是了解不过的。老爷别看她平日里娇滴滴的，跟个小公主似的。但她那样子，最是倨傲不羁的。有很是能忍。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便没有不能得手的。老爷快别在这个上面替她操心了。妾身相信兰儿，断断不会才吃了一点苦头便回来哭诉的。”
“是吗？”沈从溪面露惊喜，“若真是如此便足够了。兰儿这样的性子，很是不错。”
一时间，屋子里竟是夫妻二人的窸窣私语，再无旁话。
沈老太太到底没能改变她的心意，立逼着张姨娘去替沈幼鱼往慕府说亲。张姨娘虽满心满眼的不情愿，却也不敢违逆了沈老太太的意思，就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慕府如今早便没了女主人，张姨娘去了，接待她的竟是慕府的嫡女慕清颜。
慕清霜也跟在一旁看着，只盼着能从今日的对话里寻出些许的错处来，只等慕名回来后，好生告她一状。
慕清颜先是招呼了张姨娘坐了，再叫了丫头上茶来。也不是什么顶尖的茶水，但招待张姨娘足够了。
“姨娘且尝尝我家这茶，瞧瞧可还合口味不？”
张姨娘在家中哪儿有吃过如此差的茶？
她心里满是恼火，却又不敢胡乱发出来。她很是清楚，她这样的身份，慕清颜这般招待，才是没出错的。
张姨娘忍气吞声道：“慕府的茶很是不错的。让大姑娘费心了。”
慕清颜笑道：“原就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哪儿就有费心一说呢？倒是不知道姨娘怎么忽然来我们慕府？”
张姨娘笑笑：“大姑娘如今岁数还小，只怕这样的事情，还不应该给大姑娘说才是。”
顿了顿，问道：“慕大人何时回来？妾身且等等他吧。”
慕清霜忽然多嘴道：“姨娘这样的身份，只怕是不方便见父亲的。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向来都是由姐姐做主的。姨娘不妨跟姐姐说吧。姐姐能处理的话，会秉公处理了去。若是不能，等父亲回来后，也会如实告诉父亲，等父亲来处理的。”
言下之意：断断不会耽误了张姨娘的事情。
张姨娘听了这话，气的不行，质问慕清颜道：“大姑娘也是这个意思吗？”
慕清颜责备的看了慕清霜一眼，安抚张姨娘道：“姨娘且消消气。妹妹的话，虽糙了些，却也并非无理。姨娘到底是女子，又是人妇，如何好再与父亲见面？若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妨跟我说了吧。”
张姨娘冷笑了一声：“便是你兄长的婚事，你也能管吗？”
慕清颜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她早些时候便在为此事发愁了，如今没想到竟等到了柳暗花明。
“自然能管。”慕清颜脆生生的应道，“当初父亲早早儿便将此事交给了我，姨娘只管与我说便是。我能做主的。”
张姨娘却是不信，但实再寻不出慕清颜欺骗自己的缘故，便忍气吞声道：“大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瞒着大姑娘了。我们府上的大姑娘，当年在乡野时候受过你们府上大公子的恩惠。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们府上的大姑娘便生出了报恩的心思。不知道贵府如何想？”
慕清颜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她连连点头道：“原来沈姐姐当真这么想啊。”
张姨娘却是一惊，问道：“大姑娘跟你说过此事？”
“这些本就是闺房密语。”慕清颜摆摆手道。“时常拿出来说笑的，我也就没当真过。却不料沈姐姐居然自己当真了！”
张姨娘听了这话，心思十分复杂，一时间竟有些说不上话来。
慕清颜叹了口气道：“只是沈慕两家向来不合，只怕是父亲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吧？”
这婚约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亲不答应，沈姐姐便是真的动了心思，也无济于事啊……
张姨娘低笑了一声：“这是你们慕府的事情。我今日来，便是替沈府表明态度。如今我事已了，便不久留了，告辞。”
慕清颜听了这话，先是惊讶了一番。但也没有多留张姨娘，便起身，亲自将张姨娘送到了门口，而后道：“姨娘且先回去吧。此事我会好生跟父亲说道的，若有什么好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着人与姨娘说，请姨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