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官眸里精光灼灼,“是是是!张都尉果然心怀天下。不不不,奏章一定要写,张都尉勿要推辞!”
地官将那新鲜水灵的青瓜,嫩生生的长豆角,绿油油的青菜送到景王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可是夏季才会结果的蔬菜,怎的严寒冬日也有?
第二次景王竟亲自去了户部,送了一幅白玉镶边的画卷。
这可是莫大的恩赐,地官喜的半夜没睡着觉。
第二天便带了一摞户部联名的奏章去军营里当张都尉的面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东京。
还说要将张都尉推为表率,令举国上下学习他冬日种菜的方法……
就这样,张都尉答应了户部,可以每周来采摘一次瓜果蔬菜。
慕清明弄清缘由,面露无奈笑容,原来户部那帮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居然如此会见风使舵,嘴皮这样溜。竟几句话哄了张都尉放下成见,俨然亲如兄弟。
张都尉面露惊奇,“说也奇怪,不知是否因为这酒坊里温度合适的缘故,这些蔬菜长的特别快,产量很高不说,竟然也不糟虫害。”
慕清明心里清楚,定是那井水浇灌过后,蔬菜种子发生了奇妙变化导致,但他不露半分声色,只缓声道,“冬日温度低,虫卵都冻死了,哪里会糟虫害。”
张都尉鼓了牛眼,思量半天,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临走前,张都尉摘了一袋子新鲜瓜果蔬菜让慕清明带回去吃。
慕清明也没推辞,冬日里青菜种类有限,除了白菜就是土豆,不然就是白萝卜,他也想换换口味。
辞别了张都尉他们,慕清明便上了集市,采买了许多生活用品米面粮油之类。
路上,天色乌沉沉的,寒风呼啸,雪花俨然如鹅毛一般,视线可及之处皆是白茫茫。
往日田野里褐色泥土,枯黄野草的景致全部被大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白令慕清明神情有些恍惚。
他放慢缰绳,马匹不紧不慢的走着,万物俱籁,只有雪花,无休无尽飘落,男人眸光幽深,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身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惊的男人回过神,转头朝后面看去。
一顶普通的乌蓬马车正快速朝这边行驶来,马蹄高高扬起,雪花泥水飞溅,
慕清明便往旁边避让了一点,马车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看见车帘一落,原本搭在车窗外的手伸了进去。
他目送着马车走远,留下一道极深的车辕痕迹,一人一马才慢悠悠往大河村走去。
然而一路行来,那马车留下的痕迹摆明也是往大河村去。
男人丝毫不在意,及至到了村里,马车的痕迹准确无误指向去自家的路,他怔了怔,忽然一夹马肚,甩了一个鞭花,马儿吃痛,疯狂的往前跑去。
到了小道上,他果然看见马车停在树底下,车夫将手拢在衣袖里取暖……
慕清明眸光紧缩,不过眨眼间,他便已到了院前,翻身下马,连买回的东西都顾不上取下,便急急往家里走去。
推开门,他愣住了。
屋里果然来了三个面生的人,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嬷嬷,穿了身深碧色短袄,面部消瘦,皮肤微黑,却生了双锐利的眼。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盘成一个发髻,上别了一枚方头银钗。
另两个一看便是丫鬟模样,穿了水红色掐腰袄,垂了头,静静侯在嬷嬷身后。
小丫头满脸惊恐,局促不安,忽抬眸见了慕清明,眼中闪过欣喜,软糯糯一声,“相公!”便欢喜的扑进男人怀里。
嬷嬷眉头皱了一下,却笑着行了礼,“慕公子。”
而后站在那里狐疑打量两人。
慕清明将幼鱼从怀中拉出来,幼鱼却死活不愿意离开他,而是把自己藏在他身后,只探了小脑袋看屋中的嬷嬷。
嬷嬷眉头皱的更紧。
慕清明眸光幽深,凉声道,“这里是我家,几位不声不响上门来了该先自报家门吧?”
嬷嬷脸上勉强堆了一个笑容,“是,是我失礼。我是来自东京沈家,姓林。慕公子,我今日来是为了带小姐回家。这段时间多亏了慕公子照顾她,我替小姐谢过慕公子。”
幼鱼吓得抓紧慕清明衣袖,“相公,我不走……”
慕清明低声道,“你别担心。”
嬷嬷终于忍不住,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她对着幼鱼左看右看,只见她眉眼未开,肩背挺直,并不像已成亲的模样,顿时狐疑起来。
慕清明摇摇头,目光锐利看向嬷嬷,“林嬷嬷放心,我和她并未成亲。只是对外这样称呼而已。既然林嬷嬷连我家地址都已打听到,想必是确认无误了?”
林嬷嬷松了一口气,面容凝重,“慕公子,我家小姐失踪已两年有余,这两年时间里,我们每日都在寻找,老太太眼睛几乎要哭瞎,谁也不曾想,她竟来了这里……”
慕清明神情略微吃惊,幼鱼既已走失两年,不难想象她家人该有多着急,深邃目光又看向幼鱼,这丫头想必吃了不少苦。
林嬷嬷也满脸期待看幼鱼。
幼鱼脸色苍白,将慕清明抓的更紧,“相公,我不认识她……”
林嬷嬷勉强打了个笑脸,“大小姐说什么笑话,奴婢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会不认识我?”
她见幼鱼同慕清明动作间十分亲密,目露不悦。
慕清明面容沉静,道,“林嬷嬷,幼鱼她确实不认识你——我半年前买回她时,她便已失去所有记忆,根本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林嬷嬷面露吃惊,仔细看幼鱼,只见她水眸清亮,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果真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怎,怎会这样?”
慕清明垂眸,“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看着幼鱼,眼泪都要掉出来,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拉她的手,“可怜的孩子……”
慕清明往前挪动半步,挡在她们之间,“林嬷嬷既然说幼鱼是沈家的大小姐,不知道有什么依据?”
林嬷嬷知道慕清明不放心把幼鱼交给她,倒也不恼,只拿眼紧盯了幼鱼,“大小姐,你可曾记得三岁那年,花园里有贪嘴的奴才抓了鱼用碳火烤,你从灌木林里钻了进去,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碳火上,叫火星子把背部灼伤,留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疤痕。”
幼鱼瞪大双眼,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背上有疤?”
林嬷嬷眉头微皱,又幽幽的道,“你十岁那年,在后面杂物房里逮到一只夜猫,藏着掖着抱回了房中,老太太得知后,大发雷霆,半夜带了人来你房中要抓那只扁毛畜生。大小姐不小心叫猫儿抓伤耳后,老太太唯恐你留疤,去求来了上好的去疤药膏,奴婢没记错的话,那伤口应该是左边耳朵后。”
慕清明垂眸,轻易便看到幼鱼左耳后面细细浅浅的一线伤疤,只比旁边肤色略深一点,若不细瞧,几乎是看不到的。
男人神色震惊,他同幼鱼同住一个屋檐下,怎的不知她耳后还有伤疤……
林嬷嬷说着,便也去瞧幼鱼耳朵,见上面空空如也,只留了微小的耳洞,忽然吃惊道,“大小姐,你的如意扣呢?”
幼鱼原先便神色惶恐,听着林嬷嬷惊呼,神情更是怯怯,“不……不知道……许是掉了。”
小丫头是记得自己耳朵上原本有枚耳钉的,只不过她被转手卖给了好几个人牙子,又辗转几个地方,实在是想不清落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