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明带了满身药香进到帐篷,眸光一缩,“都尉,出了何事?”
张都尉见他进来,面容缓和一些,“慕兄来的正好!正有事想与慕兄商议。”
慕清明见他虽眉头紧皱,态度却也算平和,想来不太紧急,便道,“张都尉,我带了药膏来,不如先给你敷上再说。”
张都尉目光向下,见他果然带了一个布袋。
“老子现在没有心情敷药。”
慕清明垂头劝道,“张都尉,药物刚熬制出来,正是效果最好的时候,还是不要浪费。”
张都尉这才皱眉同意。
他躺在床榻上,一旁的亲卫上前用热帕子给他敷了脸,又用刮刀把胡须仔细刮净。
慕清明便亲自将药膏细细抹了在他面部,“此药有软化皮肤,活血之效。我还带了中药,煎过之后一日喝三次,一次两碗。”
剩下的药膏他叮嘱亲卫送去阴寒地方保存放好。
张都尉只觉得面部一凉,覆了药膏的地方带了微微舒适,一炷香之后,刀疤地方竟隐隐发热……
“药物敷上可能会稍有不适,是正常的。”慕清明沉声道。
张都尉说话动作不敢太大,瓮声瓮气道,“知道了,还怪麻烦的。”
慕清明净了手,自己倒杯热茶,淡淡道,“张都尉,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张都尉面容闪过恼怒,“年关将至,陛下要嘉奖驻守边关回京的将士,命我等加紧制作清酒,需要足足八千坛。”
慕清明知道此时距年关只有一个多月,八千坛酒水的任务是繁重了一些。
“也不大妨事,连夜加班应该没问题的。”
谁料,张都尉眼睛一翻,“格老子的,老子这边缺粮食!没有粮食拿什么酿酒?”
慕清明面容涌上惊讶,“怎会没有粮食?当地应该也有备用粮仓才是。”
“你有所不知,酿酒用的粮食非普通稻米,是从北国专门运来的珍珠稻。”
慕清明更是吃惊,“既是专供的稻米,应该有备货才是,怎么会紧缺?”
张都尉叹一口气,“还不是因为这天气!听说北国那边下了几场大雪,原来运粮车是走船运,现下河面结冰,只能改成马匹运输,山路崎岖,要耽误不少时间。”
慕清明顿时语塞,眉毛拧成一条线。
这便是生产力落后的弊端,来回路程全靠马力,运输方式极度缓慢,如遇上天气不好,更是束手无策。
张都尉鼓了大眼看慕清明,“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慕清明面容沉静,“你都没主意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张都尉面显惆怅,静静看着帐篷顶。
一时之间,气氛安静下来。
慕清明忽然道,“要交的八千坛酒水全部为清酒吗?”
“也没规定非要清酒。但既是做为嘉奖品,却不可寒酸了。边关寒冷,那里将士又惯饮烈酒……实在不行,老子用普通粮食凑合凑合,反正也缺不了多少!”
慕清明垂眸,思量片刻,缓声道,“张都尉,你有法子收到葡萄吗?”
张都尉疑惑看他,“你还有心情吃葡萄?”
慕清明面容淡淡,“不,葡萄是用来酿酒。”
“果子酒啊?不成不成!那是娘们喝的小玩意,送去了惹人笑话!”张都尉立即否定。
慕清明沉静道,“不是果子酒。张都尉,你没喝过葡萄酒吗?”
张都尉目光炯炯,忽然翻身坐了起来,药膏掉到衣服也顾不得,“葡萄酒是什么酒?你会酿?”
他太过于紧张,声音里有些发抖。
慕清明静静看他。
“来人!”
张都尉噔噔跑到帐篷口,“拿上老子手令,去找地官要葡萄!”
……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骨碌碌驶进军营里。
士兵们好奇张望,议论纷纷。
“这马车里送来的是什么?”
“听说是葡萄……”
“天寒地冻的,水果可是金贵的很,送葡萄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跟慕公子有关……”
此时,慕清明和张都尉正在酒坊门前。
工人们按照他的指挥,将葡萄取出来。
葡萄是自然成熟才采摘进冰窖里,果粒饱满,汁水香甜,品质特别好。
随车来的地官一脸肉疼的表情,“这可是要上供的果品,你若是糟蹋了,我定要上折子弹劾你!”
张都尉牛眼难得堆了笑意,“有劳地官,此事事关重大,我已快马送了奏章上去,来日陛下嘉奖,你也有一半功劳!”
地官阴沉了脸,一甩衣袖,“那倒不必,麻烦张都尉将那些举了弓箭守在户部的箭手撤了就行!”
张都尉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一条缝,“知晓了,知晓了!”
地官铁青了脸拂袖而去。
慕清明令工人们仔细挑拣去腐烂变质的果粒,又放入满是清水的大水缸里清洗,再小心翼翼放在木筐里滤水。
稍微滤水之后,木筐便被另外一拨工人搬走,用干净的白麻布沾干葡萄上的水分。
这一部分步骤完成之后,下一步便是酿酒工洗净手上场,先将葡萄放入大盆里捏碎。
然后连了晶莹的果肉,黏甜如蜜的果汁,又小心使木勺舀进大缸里。
立刻有人端了木盆过来,洋洋洒洒白雪一般的白砂糖到了进去。
又有人使木勺往大缸里放入捏碎的葡萄果肉。
重复再三以上步骤,直到大缸八分满,才盖紧密封起来。
慕清明嘱咐了注意事项,便先离去。
一连几日,他都泡在军营里,当最后一缸葡萄酒密封完毕,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张都尉心情大好,下令全军加餐,通通吃泡面。
众兵士欢呼雀跃,慕清明脸色黑了。
“张都尉,泡面是干粮。行军打仗时方便携带的,军营里什么都有,就不必再吃泡面吧?”
张都尉眼睛瞪圆,“老子管它是不是干粮,好吃就成。”
慕清明面容更黑了几分。
这里美食种类不是一般的多,为什么偏偏要吃垃圾食品。
想到这几个字,慕清明心中灵光一闪。
虽然不厚道,但总好过吃泡面……
校场上,一溜的大铁锅排开,每个铁锅前站了一名厨子,手脚麻利的将锅中的羊油熬出香。
各色香料和辣椒粉之类必不可少,又切了野葱白进去,校场后山里采到的花椒更是扔了一大捧。
热油吱吱作响,一股呛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士兵们无心操练,纷纷踮脚朝场中看去。
真香啊,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好吃的。
厨房里,人们也在紧张的忙碌着。
上午宰杀的羊接了满满几盆羊血,现已经凝固成为块状,厨师手起刀落,灵活划成了一条条三指宽的血块。
案台上,细嫩的羊肉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状,厨师顾不上擦汗,取了盆来,装了满满一大盆。
灶里碳火正旺,烧的大锅里开水咕噜咕噜翻滚,里面飘浮了许多白胖胖的丸子,散发着诱人香气。
拿了大漏勺的厨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丸子是用今日现捞的河鱼制的。过程既繁琐又耗时。
鲜鱼去皮去骨,剁的细碎,加入玉米淀粉,葱姜汁,猪油,青盐等等搅打到上劲才下到锅里,差点没把他手臂累断。
偷偷尝了一颗,细滑鲜美的让他差点把舌,头也吞了进去,忍住了再尝一颗的冲动,将丸子捞出装好。
一盘又一盘准备好的菜品送了出去,士兵们伸长脖子看着,见都是生的,有些吃惊。
“怎么今天菜不做熟就直接端出来?”
“对呀,好香,我肚子早就饿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忽然,军营里悠长浑厚的号角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