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清冽身影，目中满是不甘，眼看要到手的囊中之物半路被截胡，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男人面容阴郁。
若张都尉要去了慕清明，那他必须放手！即使财势丰厚如高家，在权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他没有与张都尉争夺的资格，除非他，变得更强……
曹经纬也在围观人群当中，与别人不同，他却是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惊异于眼前的景象，但慕清明如果入了军营，对他而言，总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从此少了一个会永远盘亘在前方的强劲对手……
心跳蓦然加速，期待目光看慕清明，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今日被推到了如此风口浪尖，到底会怎么做呢？
“麻烦告知张都尉，此人不可入军营。”赵知县率先发声，面容严肃。
文吏只轻蔑看他一眼，“此事与旁人无关。”
赵知县眉头皱起，他知道武官和文官一向不和，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这些‘兵蛮子’仗着有几分蛮力便如此目中无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此事与我有关！”赵知县稳步走到前方，一挥衣袖，露出威严，斩钉截铁道，“慕公子已报名参加了春试，断不能与你同入军营。”
文吏将手中盒子捧高，不屑一顾，“哼，不就是去做酸诗么，有什么了不起，慕公子若去参加春试，那是在浪费人才！”
赵知县面容蒙上愠怒，“报考名单已经送上去了，此事已成定局。张都尉即使官高权重，也不能强迫学子弃文从武。此事便是辩到殿上，也是我占礼！”
“你什么意思？敢说我们都尉不讲理？你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文吏闻言气急败坏，在军营浸染多年的恶劣习惯带了出来，不知不觉中爆了粗口，把赵知县登时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就在这水火不容的紧急关头，慕清明适时走到二人之间，“诸位，冷静！请听我一言。”
两人不约而同哼了一声，抬眸看向慕清明。
慕清明对着文吏沉声道，“赵知县说的确实不错，我已经报考了春试，务必是一定要参加。”
文吏面露踌躇，“那……都尉那边……”
“你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同张都尉解释。”慕清明又回头看了赵知县，“我既履行约定，还望赵知县海涵一二。军中汉子为人粗糙，赵知县万勿怪罪。”
众目睽睽之下，慕清明几句话让赵知县拣回了颜面，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满脸不悦瞪着文吏。
文吏面容更是阴沉。
他家大人都要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的的慕公子竟对这酸溜溜文人放低姿态，可见这文人多么不识好歹！
回头他一定要好好跟都尉大人说说！
宋夫子见气氛缓和，忙上前笑道，“酒宴已开始，既是慕小子的朋友，几位官爷也留下来一起喝酒。”
文吏喝过军营里酿出的清酒，哪里将外面这些酒水放在眼里，恶声恶气道，“不必了！我岂会缺你们这点酒喝。”
赵知县面容恼怒，不想搭理这些兵蛮子，“慕公子，既事情已了，我们进去吧。”
“慢着，慕公子只答应参加春试，可没说不去军营。”文吏将手中盒子呈起，打开盖子，赫然是一枚盖了官印的聘请书。“慕公子，张都尉正在营中等你。”
慕清明眸中闪过无奈，一贯冰冷的面容现出几分不耐烦之色，“两位莫再争论，我哪里都不去。还有事先走了。”
“慕公子！”
赵知县和文吏不约而同提步向前，齐齐出声，又怒目而视瞪了对方，同时冷哼一声，转开脸去。
慕清明已大步流星走远，只向后面摆摆手，示意勿要多言。
人群鸦雀无声，各色复杂目光看着走远的背影。
剩下的赵知县宋夫子等人与文吏大眼瞪小眼。
“哎，他真走了？”
“是啊，就这么走掉了？”
“慕公子不畏强权，行事洒脱，真乃林县清流！”
反应过来的人们猛然爆发出骚动，人人眼中闪烁了兴奋光芒。
这下好了，他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走到繁华集市上，此时是正午时分。
街道上空飘散了饭菜香气，各色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慕清明才觉肚中饥肠辘辘，信步走到路边摊贩上，要了一碗面条。
他坐在低矮小凳上，刚取了茶水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端了上来。
硕大的碗口里是一汪色泽金黄的鸡汤，中间盘着一团雪白的细面，面上撒了零星翠绿葱花。
看之秀色可餐，闻之清香扑鼻。
慕清明一贯挑食，不吃鸡肉也不吃面条，来这里呆了几个月，因着将就幼鱼，倒也慢慢接受了这些打死他也不多看一眼的食物。
鸡汤熬煮的火候正好，鲜美甘甜。面条是手工擀制出来，拉的细如毛发，爽滑弹口，用了半碗，身上暖和起来，额头也渗出细密汗珠。
慕清明付了铜板之后，又往附近的医馆走去。
他思来想去，只有最大的医馆里中药才能齐全，也能看出他药方是否有问题。
信步走了进去，正是饭点时分，医馆里空荡荡没什么人。
小伙计热情招呼道，“公子是来请医还是买药？”
慕清明抬眸环视一圈，“现下可有大夫坐诊？”
小伙计面色为难，“大夫们吃饭去了，要到午时三刻才会坐诊。”
慕清明微微颔首，“不要紧。我先取药，取好药了等等吧。”
小伙子目露疑惑，“大夫没有看过，公子如何知道要取何药？”
“我有药方。只不过因年头已久，需要额外给大夫看看是否有问题。”慕清明静静说到。
小伙计恍然大悟，伸了手，“公子，药方拿来。”
慕清明幽黑眼眸看看他，便沉声念到:“白束五钱，乌梅十五钱……”
小伙计呆立半响，慕清明朝他投来凉凉目光，他才反应过来，买药的公子是在向他口述药方。
便拎了小秤，转身至那顶到天花板的药柜前寻找所需药材。
“五味子八钱，冰片三钱，三七八钱……”慕清明一连念出二十多味药材，小伙计手脚麻利，很快便称好包在一起。
“还要抓个方子。”慕清明又沉声念到，“党参二十钱，生地十钱，藏红花二钱，川穹八钱，昆布五钱……”
小伙子忽然疑惑道，“公子，昆布是何物？”
慕清明面容惊愕，“这里没有？”
小伙计摇摇头，“应该是没有此物，我从未听说有这味中药。”
怎么会！
慕清明眸光急促闪烁，这么常见的东西居然会没有？
是因为叫法不同，小伙计没听明白？
慕清明垂眸思量片刻，正要开口。
身后传来悦耳女声，“是什么中药没有？”
小伙计抬眼看他身后，面容松动，如释重负，“桃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位公子要买昆布……”
慕清明回身，凝神看去，那走近的女大夫十分眼熟，之前曾替幼鱼治过伤，只是打过两次交道，也不知对方姓名，原来是叫桃娘。
桃娘见到他，目露意外。
没想到还会遇到他。
她秀眉紧蹙，柔声问道，“公子，请问昆布是何物？”
慕清明心底登时咯噔一沉。
连大夫也未听说，莫非昆布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公子？”见他神情微怔，桃娘疑惑追问，“那昆布生长在山地还是沙地，是什么模样？”
慕清明眸光幽深，缓缓道，“既不是生在山地，也并非长在沙地，而是生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