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明把水桶里清水倒入锅中,又蹲下身用木棍拨动碳灰,里面火种还未熄灭。
他加了柴火进去,不多时猩红的火苗舔舐起锅底。
李宝山取了毛巾擦拭额头的汗珠,好奇走过来,“明子,这是干什么?”
慕清明搬了一个麻袋过来,拿刀切开袋口,用手掬了一捧出来,又倒回去,“是糯米粉。”
“糯米粉?你买这么多糯米粉干什么?”李宝山惊讶的张大嘴。
“当然是有用,我教你如何使用。”正说话间,锅中的水已经沸腾了。
慕清明用一个大盆挖了满满一盆糯米粉,倒入沸腾热水里,又迅速用木棒搅拌均匀。
待煮成了浓稠的透明糊状,便离火稍微晾凉。
李宝山张圆了嘴,看慕清明举动。
慕清明将地基旁的熟石灰用铲子挖开,动作熟练将那一锅糯米汤倒了进去,李宝山惊叫一声,阻止都来不及。
眼睁睁看了糯米汤全部倒在地上,肉疼不已。
糯米粉是金贵吃食,大河村没几家能吃的起,明子居然这样浪费!
“明子,你干什么?”李宝山有些恼怒。
慕清明用铲子将糯米汤与熟石灰混合均匀,沉声道,“不必和黄泥了,用这个砌砖。”
李宝山疑惑视线从慕清明脸上转到地上的糯米汤,“用这个砌砖,你确定?”
慕清明淡淡瞥他一眼,“不确定的话,我买这么多干什么?”
李宝山实在忍不住,扬声问道,“明子,我也曾在镇上修河道那里做工,他们全部是使用黄泥。从未听说过还可以使糯米粉。你这方子可靠谱?”
慕清明眸光暗沉,朗声道,“无妨,你大胆使用,不会有事。”
李宝山眉头紧皱,“明子,我实话实说,你别见怪。你已经花了许多银钱买回来这么多糯米粉也就算了,倘若使上去,并不结实,房子倒塌可不是小事。”
慕清明面上含了温和笑意,“你放心罢,这个方子是我娘留下来的,用糯米汤建成的房屋,特别结实,大水都冲不跨,你尽管放手去干。”
李宝山思量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地面的糯米汤上。
“成,那我试试。”
几个汉子歇了一气,又用过茶水,便开始动工了。
几人干活动作很快,李宝山便亲自去铁锅前煮糯米汤,慕清明也帮忙架柴烧火。
忙碌一下午,竟建出了半米来高的墙胚,因糯米胶没有这么快干透,暂时也看不出效果。
慕清明神情自若,但是李宝山总忧心忡忡模样。
打地基时,他按照慕清明所说,将那些敲去底部的花瓶用布条绑紧,又铺进了软土里,匝实地面时也格外注意。
虽然拿人钱财,听人差遣,可他心里仍忍不住犯嘀咕,慕清明这样造房子,能成么?
但见他郑重其事模样,李宝山便把那许多疑惑吞进了肚里。
忙碌间,他也提前同慕清明商量,“明子,既然房子已经开始建造,家具的尽快打出来。木工我已经找好了,但想做成什么样子,你的提前想好了。”
慕清明点点头,“我这两天把图纸画出来。”
李宝山:“嗯,我已经定了一批木材,这两日正好送到,你可以看看。”
慕清明随意道,“你拿主意就好。”
天色将晚,慕清明又急急往城里赶去。
接了幼鱼下学,随便吃了饭食,慕清明一头钻进房间。
取出一张洁白宣纸,慕清明取了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门口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幼鱼好奇看着相公举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她走到桌旁,男人正神情专注,细长的眼眸盯了纸张,眉头淡淡拧在一起,竟是丝毫没察觉她的到来。
幼鱼踮了脚,往纸上看去,只见画的是方块状图形,线条简单,却透了几丝怪异。
她看的认真,眼眸亮晶晶如同猫咪,男人回头,唇边露出笑意,“你怎么来了?”
幼鱼眼含疑惑,奶声奶气,“相公,你画的是什么?”
慕清明视线淡淡,“画的家具。”
幼鱼略约吃惊,又仔细打量,“家具是这个样子吗?似乎有些奇怪。”
慕清明垂眸,他还是习惯前世使造型简洁的家具,便自己画了图纸,准备找木工打家具。
幼鱼从未见过这样奇怪造型的家具,疑惑看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慕清明放下笔,认真看了幼鱼,“天气冷,你早点歇下。”
虽不知这里是否过新年,但天气确实一日比一日寒冷。
幼鱼面容忐忑,带了一些柔音,“相公,我……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慕清明认真看她,小脸蛋上难得有忧愁,“想商量什么事?”
幼鱼垂眸,语气有些闪躲,“飞霜她今天没有来上课,我听说她生病了……”
慕清明看着她清亮水眸,“所以呢?”
“我有些担心,想去看看她,可以么,相公?”幼鱼眼眸里带了讨好的哀求。
慕清明沉默了一下。
秦飞霜的身份他知道,家境富裕,与幼鱼根本不是一路人。
但他垂头,见小丫头眼眸清纯,显然未沾染人世庸俗习气,声音便带了几分温和,“好,你想去便去,改日我带你去挑选几样礼品,我们再投了门帖登门如何?”
幼鱼眨眨眼,并不明白,只是去看看飞霜而已,为什么要弄的这样隆重复杂。
慕清明摸摸她脑袋,“不明白?”
幼鱼重重点头。
慕清明想了一下,斟酌以后,才缓声说道,“第一,你想去探病,看望病人不能空手,这是基本礼仪,所以需要买礼品。第二呢,你上别人家里登门拜访,一定要提前问好时间。别人方便的时候才能去,若直接去了反而会给别人添了麻烦,这便是要你先投门帖的原因。”
幼鱼极其聪慧,摇晃了小脑袋,“相公,我明白了。”
她视线扫过桌上纸张,乖巧道,“相公,那我先去睡了,你忙吧。”
慕清明低头“唔”了一声。
忙活到深夜,他终于画完所有的图纸。
慕清明向来讲究生活品质,除了床,柜子,桌子之类的必需品之外,他还画了沙发,吧台,甚至还有橱柜……
将图纸平摊着晾干,他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送了幼鱼去学堂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去集市溜达。
这里并没有马桶,他得出去寻找能取代马桶的物件。
一连走访了好几家摊铺,仍旧没有寻到合适趁手的物件,他便寻了一家茶摊,坐下来要了壶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坊市上,一辆马车骨碌碌停下,跟随的婆子过来向店家讨热水。
店家面容爽快,“桌上都是热茶,二文钱一壶,您自取便成。”
那婆子犹豫一下,吞吐道,“我家夫人口轻,只饮白水,劳烦店家烧壶热水即可,我照例付你二文钱。”
店家痛快应了,便提了水壶去炉子上现烧。
那婆子也没走远,只站在一边安静等着。
慕清明喝完最后一口茶,取了钱给店家,正要起身离开。
忽然前面匆匆跑来一队穿了盔甲的士兵,哗啦啦拔刀,竟将这个茶水摊围的水泄不通。
此处正好是三岔路口,来往人口众多,便有人慌张乱窜,那士兵格外冷血,登时抽了寒光闪闪的刀来,凶神恶煞一般,大声吼,“都不许动!否则格杀勿论!”
妇孺孩童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惊恐尖叫不止,一时之间,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店家顾不上炉子上的水,领了自己婆娘一溜烟躲到棚子后面,那等着买水的婆子也慌不择路,焦急朝马车跑去,却被利刃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