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穿青色儒衫的人望了一眼张贴的告示,眼睛微微眯起随即转身而去。而此时上官惜若一阵阵让人揪心的呕吐声,让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为之胆战心惊。从不落泪的霍胜男也不由的红了眼圈,在一旁哭泣不已。
太皇太后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硬是闯进了上官惜若所在的卧龙阁。如今的卧龙阁,哪里还有昔日的模样?虽然开着门窗,虽然有鲜花做掩,只是那股难闻的酸味还是挥之不去。太皇太后没有任何异样,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可曾有吃过东西?”
霍胜男摇了摇头,泫然欲涕的道:“已经五天了,未曾进过任何食物。太医们虽用心治疗,只是状况堪忧。”霍胜男一脸不忍的望了上官惜若那白如纸张的脸,眼圈儿愈加发红。
“为何会这样,明明入宫前他还生龙活虎的。”太皇太后喃喃自语,拿手握住了上官惜若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却没有想到……
霍胜男看到太皇太后的盈盈泪眼,忍不住撇过头捂住嘴哭了起来。那日她和小炉子从宫外寻来名医,对方为上官惜若查看病情后道:“反常予以正常之中,此乃最大的反常。在下才疏学浅,恐不能效劳了。”
夜色已深,原本守在卧龙阁中的人也多已退到了外屋,只剩下一个小炉子在上官惜若身旁忙动忙西。或许是折腾了一天上官惜若也累了,是以到了晚上反而平静下来。
小炉子为上官惜若换好了额头上的毛巾,正欲离去,结果吓得差点儿丢掉了手上的盆子。小炉子半天才结结巴巴出声道:“我在做梦吗,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韩赤月帮小炉子把水盆放到地上,随即笑道:“小声点儿,别人知道我出现在这里了,绝对会拔了我的皮。我在宫外看到了皇榜,是咱们的皇上……”
“皇上自打回到皇宫没多久就昏迷了,御医们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门道。霍贵妃曾经请来了宫外的一位名医,对方却说他无能为力。小月子,你说怎么办可好?”小炉子当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原先他还在努力憋着,不过一旦遇到同种人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韩赤月拍了拍小炉子的肩膀,随即道:“你帮我看着外面,我来诊治一下。”
小炉子没有丝毫怀疑的点了点头,随即二人分工。韩赤月望了望越发瘦下的上官惜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随即翻开对方的手腕,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的表情。
等看到上官惜若嘴角残余的呕吐物,韩赤月这才明白对方是中了何毒。只是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上官惜若中的是东狄的奇毒夺命散?要知道这种毒物只有东狄皇宫中的人才有,寻常人是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的,为何……
上官惜若发出了一声低吟,额头有更多的汗冒出。韩赤月忍不住拿袖子为对方擦拭了一下,有些心疼的想对方这几天肯定很难熬。思及此他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小瓶,从里面倒出来一粒药丸,然后纳入上官惜若的口中。
小炉子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自然也没有放过屋里的动静。看到小月子喂了皇上一粒药丸,小炉子忍不住的想自己主子应该无大碍了吧。毕竟自己主子天庭饱满,福耳在畔,绝对不是短命之相。
而此时上官惜若还依旧在和那位高人下棋,虽然对方的脸淹没住阴影里,不过上官惜若却觉得莫名的熟悉。一盘棋终了,那人准备起身离去,上官惜若迅速拉住那人的手,急切的道:“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走,我想去看看你的故乡?”
“你知道雨霖铃中最让人心碎的句子是什么吗?”对方的声音飘飘忽忽,若有若无,让人能感知到却又无法说出这个声音是男声还是女声,是高音还是低音。
上官惜若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疑惑的道:“难道是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官惜若不擅长诗词,只是记得当年李诗诗曾经屡次因为这句词而受到老鸨的呵斥。
对方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随即道:“错了,应该是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上官惜若,时至今天你依旧不知道离别是何滋味。谁之错,天或者是你我?”
上官惜若想要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抽出袖子离开。上官惜若四处寻找,却依旧未能找到对方人在何处。愤怒到极点的上官惜若,十分气愤的道:“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没用的。像你这样棋下的这么好,让我觉得这么安心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能找到你。”
“你找不到的,因为我存在于你的灯下黑里。你找不到,终其一生你都找不到。”
上官惜若随着那声音奔走,随即一失足跌倒了水塘里,拼命的挣扎,然后就被吓醒了。猛然睁开眼睛的上官惜若,眼里浮现出了这样一张脸,鲜明清爽的脸部线条,略显担心的眼神,下巴上微微冒头的青色胡茬,还有顿在半空的手……
喂完药丸的韩赤月,见上官惜若嘴角干的起了皮,是以想要那茶水为其湿润一下。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突然醒来了。韩赤月当真吓了一跳,他完全没用想到对方刚刚吞下药丸便会这么快的醒来。更让他吃惊的是,对方不曾皱眉头,也不曾有一丝要清醒的迹象。
“找到你了,我说过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我绝对会找到的。”上官惜若虚弱的道,随即撑起了一个薄如蝉翼的笑容。
韩赤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只是未有等他起身,他就已经被对方用手脚锁住。此时的韩赤月已经完全没用机会注意到对方略显潮湿的衣衫,也没有在意对方身上过于浓重的体味的空闲,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咚咚咚,如同将要炸裂一般。
“我们再下棋好不好?”
韩赤月眼里划过一抹悲伤,随即伸手推开上官惜若有些涩然的道:“你烧糊涂了,喝点水吧,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又干又渴。”
上官惜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只是依旧固执的用手牵着对方的手。一手握着茶杯润湿了一下如火般的喉咙,随即用十分清明的眼神道:“我上官惜若可不是一个会犯错的人,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的很。韩赤月,带我出宫,只这一晚。”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可以……”韩赤月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方已经拿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上官惜若有些气喘吁吁的道:“我不是寻常女子,不会撒娇获得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我有匕首,有他我就能做成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上官惜若你疯了……”
上官惜若擦了额头上的汗,随即毫不避讳的点头道:“一个人孤单太久,总会疯的。废话少说,你同不同意带我出去?我不想在这个皇宫里,起码今夜不能。”
韩赤月凝视着上官惜若的眼,只见对方的瞳孔里虚弱的中心满是倔强和不屈服。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只好低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换一身衣服,你的衣服在哪儿?”
“小月子,这是卧龙阁。我的衣服在哪儿,你还不知道吗?”上官惜若似笑非笑的道,尔后闻了闻自己略具汗臭味的衣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话说自己做乞儿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么酸臭吧,当真是到达一个新境界了。
韩赤月将上官惜若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来,放在窗旁,随即背过身去。上官惜若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在强迫入皇宫前她就和韩赤月住在了一起。换好衣服后,上官惜若有些许激动的握起了那只小小的玉箫,随即用力吹出了声音。
“用不用通知小炉子一声,我怕他会着急?”
上官惜若摇摇头,颤颤巍巍的起身道:“小炉子如今已经升职为事妈了,如果让他知道,咱们就铁定出不了皇宫了。放心吧,只有早朝之前我能回来,他就不会通知其他人。”
韩赤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蹲下身让对方伏在了自己身上,随即轻轻的将对方背起略显无奈的道:“我还以为再次见面你会成为大肥猪,结果没有想到竟然瘦成小病猫了。”
“我也以为再见面你会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臭老头子,没有想到你虽然依旧一头白发,却一点儿都没有变老。”上官惜若也迅速反驳道,虽然她依旧虚弱,只是嘴上却从来不肯输给任何人。
持续多天的雨水刚刚结束,一抹弯月映出了一个个虚无缥缈却又清亮异常的小水湾。两个人一双腿在房间上跃来跃去,开始向着皇宫外走去。
黄顶红门,古色古香的雕花无一不张示着这座屋子曾经有过的繁华,只是厚重的灰尘,满院的衰草却又说明这是一个已经没落的大宅。韩赤月按照上官惜若的吩咐,将其放到地下,随即虚扶着她在草径间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