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只是叹了口气，也不说话。舒小雨的心不觉惊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两个人都不说，她要怎么办。
舒小雨没有办法，只好先进厨房，准备好早餐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却没有人动用。
“雨儿，你先去上班吧！”
“姑姑，罗叔叔不是把厂子卖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哦，我给忘了，这事，雨儿你别管！”姑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分辨。
“那哪儿行，你们都这样了，我总要知道什么情况啊！”
“你别管！”
舒小雨心里七上八下，问姑姑，姑姑什么也不说，只叫她不要管，看着姑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自己的眼眶也不觉红了。恰好罗军打电话让她下楼，她没精打采地下去，才发现一起过来的还有孙飞。
“姐，叔叔阿姨怎么样了啊？”罗军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舒小雨心里有了警觉，看到罗军一脸担忧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姑姑和姑父的情况。
“你知道什么？”
“姐，叔叔阿姨没告诉你啊？可能怕你担心吧，你就当做不知道，你跟他们说我爸妈也会帮他们想办法的！”
“罗军！你觉得都到现在这份上了，我不知道事情就不担心了吗？”舒小雨声嘶力竭，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一个人毫不知情，这么多年，梅子姑姑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他们有了什么问题，自己有责任知道，有责任帮忙啊！
“雨儿，别急！”看着舒小雨的担忧，从小认识她的孙飞知道，在舒小雨心里，这份亲情有多重要。“你听罗军慢慢说！”
“是这样的，昨天我爸妈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突然有一帮人走进了那个餐厅，找到叔叔说是叔叔欠他们钱，再不还的话就对叔叔不利。叔叔好像因为赌钱把他的茶庄都抵押出去了，现在还欠两三百万！”罗军的语气在尽量和缓，他知道这个半路认得的姐姐不管说话有时多么地一针见血，但骨子里是温和的，所以，即便是残忍的事实，即便是无法隐瞒的事实，他也想说的轻一些，好不刺激到她。
舒小雨觉得眼前眩晕了一下，姑父赌钱？怎么可能？在舒小雨心里，姑父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怎么会跟这样的事情牵扯在一起。
“姐，我爸说能凑50万，先想办法吧！”舒小雨心里知道，罗叔叔这是尽了全力了。他们正在准备开服饰商场，需要的资金也要立马到位。
“小军，你确定是姑父输掉的？两三百万？”
“姐，会有办法的！”
“雨儿，不急，有我呢！”
舒小雨已经完全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这可怎么办？姑姑能够忍一晚上没有发作，已经很了不起了啊。一个守了一辈子的男人，一个一说起来嘴角都会挂满笑容的男人，就这样把原本幸福美好的生活扔进了债务的深渊，内心的质疑和惶恐或许连舒小雨也无法理解半分吧！两百多万，对于L城这样的小县城来说并不是一别小数目，或许在姑父生意经营最好的时候，家底尚不止于此，但在那间门面都已抵押给高利贷的情况下，这就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在姑姑舒梅和姑父吕建国的生活中划下了一道大口子。
舒小雨知道，如果需要一个人理清现在的状况，那么那个人无疑就是自己，现在的姑父满心都是愧疚，姑姑也一定心乱如麻，况且，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在这座小城传播开来，找到能够借钱还债的人脉必定艰难。之前还有人因为欠外面的高利贷，无法忍受舆论，债主以及家庭带来的压力而自杀的例子。舒小雨是不允许这样糟糕的情况发生的。她知道，即便姑姑心里有多少“恨铁不成钢”的酸楚，都不会愿意失去姑父。
“早餐吃了吗？”舒小雨听到是孙飞的声音，终于在眼中打转了许久的眼泪扑簌而下，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那张脸时，情绪如此脆弱。
“对不起，让你笑话了！”舒小雨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心疼的表情，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脆弱来的毫无理由，说好了不再与他相干的，那么就算他心疼也好，同情也好，她都应该疏离的啊！自己真的没用，无法做到心口一致。
舒小雨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又布满了新的眼泪，她自己知道，如果单单这样一件事情，是无法这样打击她的，可所有的事情一起冲进脑海，她也是撑不住的。
“雨儿，我先带你吃早餐，这件事交给我！”孙飞这样的安慰，一边的罗军都不得不赞赏这个男人，虽然和这个人认识不到两天，他知道他不会欺骗小雨姐，他知道他说到便能做到。
“我吃过了，我要回家了！”舒小雨想尽量忽视孙飞的语气，这样自己才不会被感动，才不会受伤害。况且，她实在不放心姑姑和姑父两个人待在家里。
“我送你上去，孙便看看梅子姑姑和姑父！”孙飞搂着舒小雨的肩膀准备上楼。
舒小雨轻轻挣脱了孙飞的手臂说道：“孙飞，谢谢你，可能我这样说不太好，但我不想你见他们！尤其在这个时候！”
“雨儿！”孙飞知道，这也是舒小雨对家人的一种保护，他能说什么呢？
重新上楼的舒小雨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轻轻推开门，却发现客厅里只剩下姑父一个人，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舒小雨轻轻唤了一声“姑父”！姑父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舒小雨也没再过问，她知道姑父现在最想说的应该就是对不起，她不想听他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不管姑姑姑父在哪里，他们在自己心里或多或少都占据着母亲父亲的位置，所以她不能听他对自己说那三个字。
舒小雨知道姑姑一定是在卧室，便小心地踏进了卧室的门，只见一张大床上，姑姑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两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毫无血色，这让舒小雨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恐惧。她赶紧凑过去叫了一声“姑姑”！却没有人答言。舒小雨的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事故，姑姑会不会无法接受？接连大声叫了好几遍，姑姑才哽咽出声，身体在床上剧烈抖动着。舒小雨却放下心来。
门外的姑父突然冲进了房间，看见床上并无大碍的姑姑，自己突然蹲在了门边，拼命滴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的对不起好像永远都说不完。
“吕建国!你知道我对你多失望吗？”姑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也说了一早上第一句要对姑父说的话。也正是在这一刻，舒小雨彻底相信了罗军说的话，看着蹲在地上的姑父，舒小雨没有哭，面对两个束手无策的长辈，她若是再崩溃，便都要乱了！
姑父依然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舒小雨原本想问一问他们心里有没有一个比较具体的解决方法的，看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是对的时机。
舒小雨就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什么也阻止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雨儿，你出去一下，我跟你姑父谈一谈！”过了很久，姑姑从床上挣扎起来说了这么一句。
“姑姑，我就留在这儿！”舒小雨不放心两个情绪并不稳定的人共处一室。
“听话，我就是气，不会做傻事的！”
“那一会儿谈好了，你们要叫我！”舒小雨还算了解舒梅的，一个理智坚强的女人，既然叫她出去便有她的理由。其实在这样的场合，舒小雨在那里也不是很适合，并不是因为舒小雨是外人，而是作为晚辈的自己留在那里的话，姑父的自尊要放在哪里呢？
回到自己房间的舒小雨依然坐立不安，床头柜上手机发出的短信铃音都能将她吓得大叫出声。
她一把抓起手机，还是那个熟悉陌生的号码。
“雨儿，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所以，你只要相信我，别担心就好！”
舒小雨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只要有孙飞的地方，舒小雨的所有害怕都是多余的。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不再是那个舒小雨原来认识的孙飞了，他如今是能够悄无声息地自己结婚的孙飞，舒小雨不敢有这份依赖。她记得有本书中的女主人公说过这样的话——我要什么归宿？我就是我的归宿。所以要叫此刻的舒小雨选择自己的归宿，她也觉得那正是她自己。
舒小雨将那个号码存上了孙飞的名字，她知道即便自己不写上那两个字，当那串数字出现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也总能出现那张脸，在这件事上，她连自己也欺骗不了。
最后，舒小雨选择忽视那条短信，她找不到恰当的话语回复，况且，也许她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他的帮助。
听见姑父从那边的卧室出来，舒小雨也放下了手机走出来，看着姑父手中握着姑姑的杯子在客厅的餐桌旁倒水，舒小雨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这至少说明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再那么强烈，彼此能够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