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胜看出了木潭秋眼中的怀疑,也不打算再绕弯子了,这一番话说下来,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十几年前名声才情冠绝一时的连贵妃,就是木潭秋的生母无疑,那被外人道功高震主的镇南将军也正是木潭秋的亲舅舅了。
这点,也不用文胜再提醒,木潭秋现在,已经是心如明镜了。所以,再这么绕弯子下去,反而可能会引起木潭秋的怀疑,于是,文胜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陛下会与太子相商,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情,陛下从来就未曾隐瞒过皇后娘娘了。”文胜这句话一出,木潭秋心中许多的疑问就在这么一下子之内,便都想通了。
——是了,当朝皇后,是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后宫安平,帝后尊敬……更何况,皇后的娘家,也是一个名门望族,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却不像那些空有身份却不知礼数的人家一样,皇后的娘家非常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之上,所以断不会贸然的将自己置于高位,这样的态度让皇上十分的欣赏,所以连带着对太子,对皇后也是十分的放心。
连贵妃是皇上的宠妃,她肚子里的孩子,且不说是男是女,后宫也总会有人希望这个孩子不能平安的降生。皇后是个有分寸的,知道皇上不会因为自己的喜爱而擅自改变皇储的人选,所以,也就帮着保下了连贵妃和她的这个孩子。
但是,滇南将军的事情,是在不是好善于的,滇南将军这一去,连家的势力定然是会被影响到,所以,为了保住连贵妃和孩子,皇上不得不与皇后相商,将孩子送到了当时的宰相家中。隐去了姓名,就这么养在了皇城之下。
又害怕若是对木潭秋太过的关注了,不免会被有心人瞧出了事实,所以,皇上这才没怎么关注宰相府。倒是皇后十分的在意,不过,倒也不好摆明着关注宰相府的一个庶出的女儿。
毕竟连贵妃和木潭秋被送到了宰相府的时候,是以妾室的身份送过去的,宰相夫人的身后的世家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为了少生事端,这件事情也就只有皇上、皇后,还有宰相知道,太子那还是因为有了两位皇子求亲这件事情,才从皇上那得知了这件密事。
所以,皇后也总是借着与木梓菁相与的机会才能稍稍了解木潭秋的状况,只是皇后也没有想到,宰相夫人和木梓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这么看着木婥馨和顾氏这么折腾木潭秋和连氏。
或许是哥哥的死对连氏的打击太大,又或许是皇上将她安置在宰相府的时日太久了,连氏渐渐,连对自己的自保都失去了兴趣,那段时间,似乎就是在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就这么安然的接受着来自木婥馨和顾氏的打压以及木梓菁和宰相夫人的漠视。其实,若是她稍稍和宰相提上那么一句,宰相这个知情人,又怎么会就这么看着她死去呢?木婥馨和顾氏又怎么能闹的这么厉害呢?
连氏离世的时候,皇上其实也是过问过的,毕竟也是曾经心爱过的女子,不过,这个曾经,相隔太久远了, 渐渐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皇上也只是问了一句而已。
但是,连氏的死,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那是顾氏动的手脚,宰相夫人的默许,宰相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她还要保住自己的这个位置,还要保住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夫人和女儿,所以,连氏,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木潭秋自然也就在这段时日里,继续的接受着打压。
文胜说完了这句话,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的等着,等着木潭秋自己消化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他相信,木潭秋能够很快的接受,并且回过神来的。不然,她也就不值得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对她那么上心了。
却是,木潭秋只是在一开始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不过,等回过神了之后,她也坦然了,不过,眼下她想的,倒不是想那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目光短浅的女子所想的也一样,要将自己往日受过的苦都还给宰相夫人木梓菁还有顾氏、木婥馨他们。这样实在是太草率了,自己现在有了这么一层身份的加持,日后想要对付他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虽然眼下有个风险, 那就是皇上压根儿也没拿她这个多出来的女儿当回事儿,但是,既然皇上同太子说过了,有了这么一问,那么,短时间内,皇上对自己,应当还算是关注的了。
所以,木潭秋现在不考虑如何报复那些愚妇,而是开始认真的考虑起来——太子这么说,是有何打算。
木潭秋再抬头看向文胜,没有过多长时间,她开口道:“辛苦文胜公公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再来告知便是,之后我会带着两位秀女和嬷嬷好好学习礼教的,还希望公公能够和嬷嬷通融通融,手下留情才是。”
木潭秋没有想明白太子殿下告知自己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文胜也没看明白,太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胜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就,又有了那么一层关系,自诩对太子的了解是十分的深刻了,但是却也还是想不通,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
不过,这么一会儿想不通,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要紧的事情,皇上知道,皇后知道,宰相知道,太子知道,现在木潭秋这个当事人也知道了,而自己,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内侍也知道了,那么短时间……太子对他也应该还是十分器重的。
若是这个时候就打草惊蛇考虑后路,若是被太子察觉了,不免会寒了他的心,所幸,就这么继续接着下去,看看太子殿下,到底是作何打算的了。
显然,木潭秋也是有这样的打算,所以这才没有明着和自己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是个聪明人。于是,文胜点了点头,之后才跟着出门,又见了那两个秀女,之后便回到了东宫。
这一切的变数,木潭秋在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还以为会要在这深宫之中酝酿沉浮一番才会有所动作,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居然来的这么快……
是夜,一如往常,文胜在给太子准备好洗漱之物之后,却是默默的退了出去,唤来了宫女来为太子安排侍寝。
文胜总觉的有些不妥,特别是今日见过了木潭秋之后,他心中的那点担忧的感觉越来越深,似乎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正在朝着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着。
太子待他是十足的好,也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这段时间,太子和他相处在一块儿的时日实在是太长了,再加之……他原先已经是被调到了御书房做事,这个节骨眼儿却又被太子从皇上身边讨了回来……
自己不过是一个内侍……这样的恩宠,实在是太过了。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之后文胜打点好了一切便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准备休息。
只是,他还未躺下多久,便听到了有内侍慌慌张张的跑来的动静。
“什么事?这般慌乱?”那内侍在门口逡巡着,还未扣门,便已经被文胜瞧出了举动,得了文胜的这句疑问,那内侍也不再在门外逡巡了,而是推门低着头冲文胜内心惶恐的说到:“公公,大事不好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文胜的左眼不由的跳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概心里有了点数了,不过……这么一想,文胜心中的担忧便又更胜一筹了。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对门口还站着的小内侍说道:“你且先在哪等会儿。”
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地步,文胜也只能祈祷,他的太子殿下还没有太过生气,不过,还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来的好,不然,太子殿下要是气急了,今儿晚上他可是有的受了。
文胜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发丝有那么一丝的凌乱,散散的束在身后,抓起了桌上的那壶凉水就是猛地灌了大半,虽然现下还未入冬,但是好歹也是快到了深秋的季节,这么一下可是把他的那张小脸冻得惨白。他抓起了一旁的内侍服,草草的披在了身上,便跟着那小内侍出去了。
那小内侍看到了文胜这般随意的样子,心中更是害怕了,不过,这大总管深得太子殿下宠爱,小内侍心中就算是有些惶恐不满也不好随意的开口,于是只能战战兢兢的跟在文胜的身后。
到了太子寝殿的门口,文胜挥了挥手让那小内侍下去了,正推开门,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太子身上的那股怒气。文胜忙仓皇的向前跑去,正想要跪下请罪的时候,太子瞧见了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之后也不避讳这屋中还跪着的内侍宫女,就是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揽。
文胜看到了太子的这个举动,不由的轻轻的推了一下,只是,太子在察觉到了文胜的推拒之后,非但没有放手,更是将他往怀里搂的更紧了。
那屋中跪着的一众人都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大喘气儿,文胜想这个样子下去也不行,便靠在了太子的耳边,对他耳语道:“殿下这是生我的气也该消消气儿了,我这不来任您处置了么?让那些人下去吧,我这儿还害着臊呢。”说完还用手轻轻的捏了捏太子的手,倒是颇有几分惑世妖孽的样子。
太子瞧见了他的这副举动,不由的好笑了起来,于是道了声:“下去。”便将文胜放在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一抬眼,便能瞧见他乖顺的眉眼,似乎从来不会反抗,瞧着文胜的这副模样,他不由的叹了口气。
正在他烦扰着的时候,门外却又响起了一声通报。
“殿……殿下……侧妃娘娘……”那小内侍通报的声音都不由的带上了颤抖。
文胜一听这声,抬头瞧了一眼,果然,太子着脸真是黑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