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的罪落得很快,当夜就在宫中被赐死了,挂在冷宫的房梁之上,在圆月之夜,格外的凄冷。
一代宠妃,权倾后宫,足以和皇上多年博弈的女人,就这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死在了冷宫之中。
没过几日,丽妃的母族王家也被查出了无数条罪名,满门抄斩,未成年的全数没入奴籍,原本声势不俗的大家族也在这一夕之间倾覆。
可见皇上早已经有除掉王家,除掉丽妃的心了,只是等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所有利用了一个干净之后,连根拔起。
不过好在虎毒不食子,顾烨没有被落罪,但等同没有了手足的人,再想要争抢什么已经是不可能了的,而就这样,皇上却还是防备,给他封了王位,给了封地,明升暗贬的打发去了封地,只怕只要皇上在世,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回到京都。
而顾烨也没有挣扎一分,估摸也是自知没有挣扎的能力了,爽快的当日收拾了行装就走了。
与之同时,好不容易回来了的三皇子也被派了出去,整个京都,除开没有任何机会,也没有想法争夺皇位的顾谦留下来了外,再没有任何成年皇子了。
整个京都里,再没有了能够推上太子之位的皇子,自然的,朝堂之上就不得不分为两派,这两派自然就是皇上与顾明渊了,虽说站在顾明渊这边的人不少,大多数还都是朝廷之上位高权重的人,甚至还有都已经不用上朝但威望极高的肖太师。
但随着丽妃王家的倒塌,顾烨被支出京都,原本丽妃和顾烨身后的大臣们都纷纷站在了皇上这边,文臣巩固,虽然武将不如顾明渊这边多,但在这京都城内顾明渊也不能举兵,否者就是造反了,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因为此,皇上就从文臣手中的笔杆子下手,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一切是无比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可暗地里已然是开始于顾明渊之间互相倾轧了。
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一点一点越演越烈。
这样的战争,不仅仅是在朝堂,在顾明渊和皇上之间有所影响,在后宫之中也影响不小,特别是慈宁宫内。
此刻,整个慈宁宫内是拜访了三个烧得热烈的炭炉,红彤彤的炭火在这春日里是把整个房内热乎得犹如初夏时节一样,里面的人是各个热得浑身冒汗,可坐在软塌上的太后却还穿着冬日里的袄子,盖着丝绵被,捧着汤婆子,俨然一副天寒地冻的模样。
而且,相比起所有人那热得泛红的脸颊,太后的脸色是苍白的,没有了过去的精神头,仿佛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就老了好几岁,整个人真正是老态龙钟了来,原本慈祥的眼里全是浑浊,呼吸也有些不均匀了来。
“太后,药熬好了,快趁热喝了吧。”赵贵妃领着宫女走进门来,从托盘里拿过药碗递给太后。
看着碗里的药,太后摆了摆手,别过头道:“不喝了,没什么好喝的,不过就是宽哀家的心罢了,哀家知晓,哀家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太后,您虽说是心病,可也要顾着身子骨啊。”
“顾不住了,哀家这一把年纪了,早两日,晚两日,都是一样的,行了,你我之间都清楚,这药喝不喝都那样,端下去吧,其他人也都下去吧,哀家要与贵妃说些话。”
太后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贵妃也知晓劝不了了,不过也没有将药放回去,而是放在了矮几上,等所有人都退下去后一边伸手给太后拉了拉被子,一边劝道:“太后,这事您心里也明白,您拦不住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是啊,哀家知晓,这一日总归是要来的,他是哀家生的,哀家最是清楚他的性子,他是容不下十四的,也不知他到底是像谁,先帝是仁德之人,哀家也并非狠心如斯的人,为何他……”说到这里,太后是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身在皇室,身不由己,太后也莫自责。”
“你莫要宽慰哀家,你心中难道就不恨他吗?”太后抬眼看着赵贵妃,她最是了解她心中苦,但从未问过她可否恨。
“恨?”赵贵妃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嫔妾都忘了恨字怎么写了,嫔妾是皇上的妃嫔,自打嫁给皇上起,所有都是皇上的,有何资格谈恨,何况,嫔妾的心早就死了,也不知恨与不恨了,再说了,皇上对嫔妾还算好的,至少没有像对丽妃和珍妃那般。”
说起丽妃和珍妃,太后更是心中难受。
她万没想到,那日的宴席是为了扳倒丽妃,否则她定然会阻止,而当知晓一切的时候,大局已定,而她也清楚,皇上这样做为的就是要与顾明渊真正的开战了。
太后知晓终有一日他们之间会斗个你死我活,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开战,没想到皇上会用六皇子的命来扳倒丽妃,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扳倒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女子。
她这个儿子,越来越狠辣了,狠辣得让她都觉得害怕。
“他的毒辣哀家是一点一点看着他增长起来的,为了皇位,他已经变得如魔一般了,而哀家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一步一步的看他走去,哀家有时候都在想,如果,如果当年哀家没有如他所愿,没有去送那一杯毒酒,没有同意你去为他做那件事,会不会有所不同。”
“太后,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想无益,再则说了,当初的一切也都是皇上谋算好了的,没有太后您的许可,他依旧会做,而我,依旧也不得不为了他去做那件事,所以,到最后结果依旧是一样的,所以,太后莫要多想了。”
太后沉默了,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找一个借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她最是清楚了,她是不得不纵容过几次,因为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为了他去做那些她不愿的事,可若她不纵容,结果也是一样,他对于皇位的痴迷会让别人来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除非她一开始就不要生下他来。
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入宫。
回想起来,那是多么遥远的事了,可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她初入宫的时候,明确知晓自己日后就的皇后的时候,她对这座华丽的皇宫是有多么美好的期望,可如今向来,她那一步就是踏入了地狱里。
这个皇宫,自打她入宫以来,就要应对各种尔虞我诈,没有任何的美好可言,而自大皇上长大之后,这里就真正成为了地狱,特别是先皇在世的最后两年,每一日对于她来说都是噩梦。
“好了,太后,往事已是定局,莫多想了,把药喝了,您得要撑住,您多撑一日,就能多保住明王一日啊。”赵贵妃说着又把药递上前来。
保住明王?
太后心里苦笑,她很清楚,她现在是保不住了的,赵贵妃也清楚,只不过是用这话来劝她喝药罢了。
她也不揭穿,也不拒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后,擦了擦嘴道:“你回去吧,哀家乏了,想要小歇片刻。”
见太后把药喝下去了,赵贵妃也就安心了,不打扰的起身福身一礼就往外走。
看着赵贵妃的背影,太后觉得那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为了一些东西,不得不在这地狱一般的宫里熬着,她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不想让赵贵妃也熬下去。
与其这般,不如早些解脱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