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若不是当初李氏一时突发奇想,要去劳什子金鸣寺祈福,又怎么会恰好碰上正微服私访的皇太后一行人?又怎么会恰好救下正遇上劫匪的皇太后?又怎么会惹来这桩荒谬至极的婚约?
真真追究起来的话,一切祸事的来源,都是李氏招来的。
这般想着,慕容子铭看向李氏的眼神越发不满起来,心绪也是更加烦躁非常。
慕容子铭这么多年以来,走南闯北,平定紫月国周边各种小国小部落,为紫月皇朝立了多次功勋,得了皇室很多赏赐,是以整个慕容大将军府吃穿用度皆为上品。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哪怕是这间很是朴素的侧房东厢里,房间入眼的四个角落里,也分别放置着一方青铜大盆,里面是几块冒着寒气的冰块儿,用以驱走房间之中的酷暑之气。
可慕容大将军慕容子铭的妾氏——李氏的小脸上,汗珠子还是如豆子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地从额上滚了下来。
“老爷所言极是,这皇帝亲自赐下的婚约,哪是那么容易说取消就取消的?若是老爷去求皇上,取消这桩婚事,这不是在藐视皇室权威吗?到时候,恐怕整个慕容大将军府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自房间入口处传来一道带着十足讽刺和嘲讽意味的女子声音接着响起,大家的目光纷纷移向房间的入口处。
等看清楚了来人,李氏的小脸上更是染了几分凄苦之色,刚刚抬起来的小脸也压低了几分。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这个孽障,就是学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慕容大将军府里!偏生就是喜欢出去到处惹祸,给整个慕容大将军府抹黑!”
慕容子铭经正室萧氏一提醒,眉头更是拧紧了几分。
“爹爹不必烦忧,眼下看妹妹伤得不轻,正好留在将军府里好生休养一阵子,应该不会再出去惹是生非了。”
也不会再丢人现眼了。
萧氏的身后跟着的一容颜清丽脱俗的女子开口柔声劝慰道,却是让慕容子铭烦躁无比的心情跟着她的话语缓和了下来。
慕容如雪,慕容大将军的嫡女,萧氏所出。
“如雪,眼下你妹妹的身子伤成这样,你若是有时间的话,也过来多多教导她一二,省得她没事再跑出府去招惹事端。”
慕容子铭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态度稍稍缓和地对慕容如雪开口道。
“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妹妹,不会再出现什么纰漏的。”
慕容如雪的声音很是轻柔,很是动听,可任谁都能听的出来她话语之间隐藏着的言外之意。
这次之所以会演变成此等尴尬乃至难堪的境地,很大一部分责任,都是来自于李氏的疏忽和看管不当所致。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慕容子铭这一点。
“如雪你向来懂事、识大体,将这不成气候的孽障交给你看管着,我也放心。”
慕容子铭看着慕容如雪的眼神格外的和蔼、慈祥,似乎真的就是一个异常和善,宠爱儿女的爹爹一般。
李氏的心猛的一沉,心中立刻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氏,这次你看管不力,自己去祠堂好生思过一月吧。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可踏出祠堂半步。”
果然,下一刻慕容子铭就毫不留情地处置于她。
“……是。”
低低应着,李氏眼一抬,恰好就对上了萧氏那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嘲讽眼神,心口之间的苦涩更是深浓了几分。
她没有看好舞儿,是她的错,老爷处置她,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只是……
“唔……”
就在李氏担忧的时候,一直躺在床榻上面的女子难受地动了动身子,嘴里呜咽着,听起来似乎极其痛苦的模样。
“舞儿!”
李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扑到了床榻边上,执起女子的一只手,叫着女子的乳名。
慕容子铭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可惜眼底没有半分的怜惜和关切的意思。
哼,当真是命大,这样重的外伤,居然都死不了。
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萧氏的脸色愈加冷漠了几分,心底不屑地冷哼道。
娘亲,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慕容如雪自然是十分清楚自家娘亲心底的想法,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伸手拉了一下萧氏的衣袖,同时用眼神示意着。
眼下,慕容轻舞已经重伤无法动弹了,再加上慕容子铭就在一旁看着,她们也不好做得太过不是?
况且,就凭她现在这副身子,离了李氏,还不是她们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么?
何必因为她而心不顺了。
不值当的。
萧氏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伸手拍了拍慕容如雪白皙的手背,很是慰藉。
不管怎么说,她这女儿当真是极好的,从来没有让她操心和失望过。
哼,李氏的女儿跟太子爷有皇上御赐的婚约又如何了?
就凭李氏的女儿是个痴傻的,她也没有资格跟她斗!更没有资格跟她的如雪斗!
更何况,整个紫月国上下,除了皇宫里面的那位,谁还不知道太子殿下最厌恶的就是这桩婚约了?平日里不准慕容轻舞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出现也罢了,甚至连被其他人提起都是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呢。
“咳咳!冷……好冷……”
床榻上面躺着的女子却全然不管这些,只无意识地咳嗽着,轻喃着,两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瘦弱手臂更是无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纤细如柳叶的身子,身躯也不断颤抖着。
明明还是闷热的夏天,可她却感觉全身都裹在千年不化的寒冰之中,挣扎不开,更逃脱不了。
“老爷!我不管你要怎么罚我,可是求你先快点从府外请个大夫进来看看我可怜的舞儿吧!她才十三岁啊……求求你救救她……”
李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副快要不成了的模样,眼眶里瞬间就积满了泪花,转身“扑通”一声跪到了慕容子铭的面前,仰起一张悲戚的脸直直看着他,不住地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