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本王的小小敬意,希望岳父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哪里,王爷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极好,极好,哈哈……”
董千瑾和赵父的对话在耳边滑过,赵初夏只觉得脸色发烫,为自己对董千瑾的误会,原来他的离开只为准备送上赵家的贺礼。
董千瑾总是这样,能够想常人所想不到的。
抬头偷偷瞧向董千瑾,在赵父缕缕劝酒之下,他原本白皙清秀的俊脸微红,阳刚之下带上股调皮,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仍是不乏王者气概。
赵初夏就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听赵父和董千瑾从前朝政事谈到家事,从大事谈到小事,并不开口,仿佛她并不存在。
只是董千瑾偶尔投过来的异常温柔的目光叫她知道,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每每这种时刻,她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地低垂下头颅,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抬头去追寻那对鹰眼。
时光易逝,眼看着月色渐渐深了,赵父举起手中杯子,“王爷,将夏儿交给你我放心,这杯酒我敬你!”
“岳父大人不要这么客气,夏儿她很好,我愿意对她好。”
说完眼神状似不经意地飘向赵初夏,仿佛是对她说的,赵初夏一时无法承受其中深意,只敢转过头颅,佯装不知。
赵父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只哈哈大笑站起身,“哈哈哈……王爷和夏儿赶了许多天的路,想必已经累了,让下人伺候你们休息吧!”
说完唤进下人为他们整理床铺,赵初夏倒有些着急,急忙拉着赵父的手不让他离开,“爹,女儿还想和您对呆会儿……”
赵父只当赵初夏是害羞,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夏儿乖,有王爷陪着你,爹是极为放心的。”
说完挣脱赵初夏的手,率先出了前厅,而李管家则朝两人道,“王爷,小姐请随我来,我送你们去厢房。”
董千瑾来之后,自然不能让他住赵初夏以前的闺房,赵父命管家特意将后院为贵客准备的厢房腾出来,留给他们居住。
“李管家……”
“谢谢管家。”赵初夏还想说什么,却被董千瑾打断,董千瑾翩翩有礼的样子很得管家欣赏,动作不由又殷勤了几分。
赵初夏狠狠瞪了董千瑾一眼,她怎么能和他共处一室,董千瑾笑意黯然趴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们夫妻若是不共处一室,难不成想让岳父岳母以为我们感情失和,为我们操心不成?”
赵初夏听罢,只得挫败地跟在管家跟董千瑾后头,在心里将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董千瑾骂了不下千百遍。
深夜,和董千瑾共处一室的样子,与赵初夏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许久连日奔波,再加上饮酒过度的缘故,董千瑾进入房间之后,卷了被子往地上一搁,便朝赵初夏道,“我打地铺。”
说完也不管别的,直接和衣躺下就寝,赵初夏嘟着个嘴巴老大不高兴,按她猜想董千瑾怎么可能不趁这个机会吃她豆腐,现在肯定是以进为退的计谋。
安静地坐在床沿,赵初夏等着要将董千瑾真面目揭穿,甚至想着若是董千瑾找理由要睡觉,她便将茶碗倒满水放在床中间,或是干脆整夜不睡算了。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见董千瑾有所反应,打了个盹的赵初夏挫败地听到董千瑾不似作假的打鼾声。
轻叹口气,赵初夏抓起床上的厚被子为董千瑾盖上,站在黑暗中凝视他如刀刻般的脸庞片刻,之后掩门而出,踏着如水的月光朝走廊尽头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董千瑾的嘴角,在门闭上的瞬间,划出个苦笑的幅度。
“夏儿,你怎么来了,王爷他……”听到敲门声开门的赵母,意外地看见赵初夏站于门外,她以为赵初夏和董千瑾应该早就歇息。
“王爷跟爹饮了许久酒,现下睡着在,我想娘了,就过来和你睡。”
赵初夏将路上想好的说辞道出,赵母和赵父已分房睡多年,她过来并无不方便的地方。
“你这孩子……”
赵母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宠溺地摸了摸赵初夏的头,将她引进室内,母女两人在同一张塌上睡下。
“夏儿睡着了吗?”躺在母亲身边让赵初夏十分安心,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要睡着的时候,赵母突然开口了。
“还没,怎么了娘?”赵初夏瞪大眼睛看向纱帐顶端,黑暗中的视觉尤为灵敏。
“你日后可要待王爷好些,娘是过来人,知道王爷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别仗着他今日喜爱你就恃宠而骄,还惦记着往日那些事儿。”
当初赵初夏跟陈西朗的事赵父和赵母两人都多少知道,赵母这是怕赵初夏还惦记着旧人,不懂得珍惜眼前之人。
赵初夏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说这样一番话,可见董千瑾在他们两人面前伪装地有多成功,“娘,王爷他并非你想得那样。”
无法细细跟母亲解释她同董千瑾的关系,赵初夏只能一笔带过,但赵母却在黑暗中抓紧她的手。
“夏儿,你听娘劝告,王爷今日看你的眼神就同当年樱花树下你爹看我的一模一样,娘年轻的时候以为情爱可以天长地久,因此并未仔细经营,这才有了今日柳姨娘之祸!”
柳姨娘是赵父十年前新纳的妾氏,颇有心计,从她来赵府,赵父对赵母大步如前,柳姨娘也非善类,不仅分享了许多原本属于赵母的爱,还经常挑拨离间多生事端。
赵母本是极为温柔亲和之人,然而提起柳姨娘仍是咬牙切齿几分,可见心中对其之不满和痛恨。
赵初夏一时嘘嘘不已,心里对董千瑾的用情又笃定了几分,可到底还是不敢轻易在母亲面前承认。
“娘,王爷待我是极好,但初夏此生心已破碎,再难有重圆的一天,娘你能理解女儿的感受吗?”
赵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长叹一声,许久后才沧桑道,“夏儿,你父亲只有一个妾室我尚且觉得如履薄冰,日子艰难,更何况王爷成群,你又不是个正室,我能理解你的失望,但是你不该因此就气馁。”
赵初夏沉默,只因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赵母,她并非因为怕失去董千瑾的爱而不敢迈出接受他的那一步,她心中的纠结母亲怕是难懂。
“夏儿,听母亲一句劝,天下男子大抵如此,没有一个男人会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对一个女人好,王爷身份尊贵,愿意对你这般好,你该知足了。”
窗外华月凄凄,赵初夏从中品出人到不惑之年母亲对情爱的看淡和失落。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凝滞,赵初夏眼眸泛红,她很想告诉母亲,曾经有一个男子只想对她一人好,许她一辈子,到了最后甚至为她将性命丢在边疆之上。
但这些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往事已过,旧人也已经不在,何必心心念念来让眼前白发人为自己徒增伤心。
握紧母亲的手,赵初夏清冷的声音响起,“娘的话夏儿记住了,日后必定会恪守妇道,做个贤妻。”
待到过完年和董千瑾离开赵家之后,他们俩还是各走各的路,如今许这些承诺能让年迈的双亲安心,她又何乐不为呢。
“那就好,为娘只怕你年年如今日,岁岁平安。”赵母松了口气,呼吸在夜色中逐渐沉稳凝重。
赵初夏却瞪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终究又战胜了尘埃,活跃于她的脑海之中。
叫她意外的是,关于陈西朗的回忆,不知从何时起,间或居然开始掺杂着董千瑾的身形,无时无刻,挥之不去。
赵初夏脑中乱糟糟的,渐渐不敌睡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在满庭院的鸟语花香中醒来,起床更衣,在庭院中舒展双臂和胸怀,不由感慨,“还是家里舒适,这梅花香依旧带着童年的味道。”
再回头时,冷不丁看到董千瑾就站在庭院院门出,赵初夏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还来不及回收。
董千瑾漆黑的瞳孔映衬着赵初夏柔情千万的样子,仿佛要将她整个吞没。
赵初夏瞬间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好在赵母从房里出来,为她解围,“昨儿个我甚是想念夏儿,就让樱儿把她唤过来,因王爷歇息得早就没敢叫醒你。”
“岳母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许久未见,多叙叙旧也是应该,我正往前厅用早膳,你们随我一同去可好?”
“当然。”赵母一面应着,一面拉着赵初夏的手跟在董千瑾后头。
早膳不过片刻功夫,叫一室人皆意外的是董千瑾居然请辞,赵父赵母都不舍,赵父挽留,“王爷,难得回来一次,不若多住几天?”
“是啊王爷,也让我家老爷好好招待你一回。”赵母也在旁边应和。
“本王确实有事在身,往后会常带初夏回来探望岳父岳母的。”
董千瑾其实也想在松阳县多呆几日,奈何他的生辰即将到来,先离开松阳县回到王府的千落福晋传来消息,称当今圣上打算好好为他操办一回。
既然是圣意,自然是不好忤逆的,这便是董千瑾突然要离开的缘由,甚至来不及事先跟赵初夏打个招呼。
赵初夏从董千瑾开口请辞的那一刻便一直低垂着头,董千瑾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从她习惯性地歪着头的样子知晓,她必定是疑惑或是不悦的。
“若是如此那也没办法,老爷我先下去,给夏儿准备点东西路上用。”赵母说着行色匆匆从前厅退了出去。
赵初夏想要阻止赵母,告诉她并不需要跟董千瑾一同离开的真相,然而赵母雷厉风行岂是她阻得了的。
而且,想到三年前他们望向她时悲痛夹杂着失望的神情,赵初夏如鲠在喉,终究一咬牙,什么也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