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进屋之后见他们一个个都神色难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特别是那位男子,脸上的冰霜简直像是从冰窟里刚捞出来似的,郎中赶紧识趣地将待要说出口的怨言憋回去。
开玩笑,看他们这一个个的架势,巴不得将他活吃生吞了,若是他还敢往枪口上撞去,只怕到时不死也要少半条命。
于是那郎中在三个人六只眼睛的狂瞪猛看之下,不得不颤颤巍巍地再次为赵初夏把脉,虽然他心里清楚即便再把十次结果也是相同,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那老郎中将赵初夏的手放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方才他为了赶去下家为人看病,因此确实走得仓促,这会子许是被旁边那几双期盼的眼睛逼急了的缘故,竟然还真的想到了一个法子。
“老夫方才为这位姑娘所开的药,却是是普通退高热的药。这位姑娘体内湿气存在实在太久,本来是没有希望治好了的,只是……”
郎中说到这里摸了摸胡子,话头也因此一顿,像是在故意卖关子似的。
董千瑾见都这个时候了这该死的郎中还有空在这里卖弄学问,心里一股怒火窜上心头,方要发作,见那郎中终于又继续话头了,只好将那怒火按压下来,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再看。
“老夫年轻的时候曾听我师傅说过,在雪山顶端长有一种名为榴莲草的植物,这种植物极为罕见,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榴莲草的生长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古籍中只记载它生长在极阴寒之地,再没有其他更详细的资料,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如果能得到这神物,即便不能根治小姐的病,也能帮她度过这次难关。”
“你是说,你连这种东西是不是存在都不确定?”董千瑾耐着性子又问一遍,眼见赵初夏脸色煞白,他焦急难捱。
“这……”郎中被董千瑾锐利的眼神看得身子一颤,结结巴巴道,“这倒也不是……老夫虽然没见过,但是前几年有传闻说有人在北国之巅得到过一株。”
“北国之巅!”
樱儿惊呼出声,她毕竟和赵初夏在北国小镇呆了几年,对北国之巅早有耳闻,听说那是没人能够踏足的存在。
凡是想要挑战北国之巅的人,大都以失败而告终,更甚者有人直接死在山麓上,只因北国之巅山脉既陡又高不说,气候还十分恶劣。
“老爷,我看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好了。”千落福晋见董千瑾隐隐陷入沉思的样子,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赶紧开口说道。
虽然她也很喜欢赵初夏,不希望她出事,但是比起董千瑾的性命来,自然是后者更重要了。
董千瑾站起身,在房间里快速踱步,过了片刻停下来,脸色露出一抹坚毅的神色,“我决定去一趟北国之巅!”
他的语气那么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旁郎中见没他什么事了,收拾药箱后缓步退出,“公子慎重,北国之巅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
说完跨步离开房间,他已经言尽于此,若是董千瑾还要一意孤行去冒险,那就不是他这个外人能阻止得了的。
“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千落福晋知道再劝董千瑾也是无益,但到底还是不肯就此放弃,念叨一句。
董千瑾抿着唇没有应答,却见樱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董老爷,我樱儿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但这次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樱儿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樱儿边说边抹了把眼泪,赵初夏就像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一样,她简直不能想象失去她自己会怎样。
“樱儿姑娘,你别这样。”董千瑾弯身将樱儿从地上扶起来,“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你家小姐的,你赶紧起来。”
樱儿听言从地上爬起来,但心底到底还不是很确信,仰着挂着泪水的脸疑惑道,“董老爷,你与我家小姐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董千瑾一愣,眼神不由自主朝床上的赵初夏看过去,是啊,在郎中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下意识地就决定要去北国之巅。
他甚至没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报陈西朗多年前的解救之恩吗?
可去北国之巅也是九死一生,难道陈西朗以区区一属下性命救他,他就得以王爷的尊贵身份一命抵一命吗?
显然不是的!按说他对赵初夏只需做他所能做的就行,根本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求药。
可是赵初夏穿着浅绿色长裙,笑靥如花的样子在董千瑾面前晃过,董千瑾心内冒出股强烈的欲望,那就是要留住赵初夏的性命。
不为报恩,不为愧疚,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赵初夏死去,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她倔强的笑容……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我和你家小姐相识,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董千瑾自然不能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找了个还算可以的理由搪塞樱儿。
樱儿感激地点点头,“董老爷你真是好人,遇到你真是我们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樱儿姑娘不要这么说,也是我和你们小姐有缘。”董千瑾又客套了一句,接着道,“樱儿姑娘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我下去准备些出门的物品,争取早去早回,以免耽搁你家小姐的病情。”
“嗯,谢谢董老爷。”樱儿含泪相送。
董千瑾从房间里退出来,千落福晋跟随在他身后,“老爷,不若你派几个手下去北国之巅寻找吧?”怎么说她还是不愿意董千瑾亲自历险。
董千瑾摇摇头,转头对千落福晋,“千落,你知道我向来是说一不二之人,这次,我要亲自去!”
“那好吧。”千落福晋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抓紧董千瑾的手,“王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等着你。”
“放心,我会没事的。”董千瑾拍了拍千落福晋的手安慰她。
午后,董千瑾在当地一名村民的带领下,带着两名手下从江夏镇出发,朝北国之巅而去,时值寒冬,一路上皆是呼呼咋咋的狂风。
当地村名叫野老,野老在江夏镇算是胆大之人,但再胆大也是爱惜生命的,一路上劝阻董千瑾,等风雪过后再赶路。
但董千瑾一想到赵初夏命悬一线就左立难安,不顾恶劣的天气,仍旧不停赶路,一行人在过山路的时候,差点被坍塌而下的雪块掩埋。
“老爷,不如我们歇息一个时辰,等这场大雪过了再赶路吧?”福临受了千落福晋的委托,要他一路上好生照顾董千瑾,因此冒着被责备的危险开口。
董千瑾骑在马上,大雪飘飘扬扬落在他穿着黑色衣裳的挺拔肩头,看起来有种奇异的寂寥,他甚至连头也没回。
“你们谁若是怕了,就独自回去吧!”
说完一鞭狠狠打在马背上,马儿吃疼,更是加快脚程跑了开去,福临见状无奈,挥了挥手叫上另外几个人,快马加鞭赶上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打在董千瑾脸上,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出现赵初夏三年前赶去边疆的样子,想必她也是这样,冒着严寒和危险想为他送信的吧?
天气格外寒冷,董千瑾的心却不知为何异常温暖,马蹄声哒哒打在雪地上,万空一片寂寥,却阻挡不住他坚定的信念。
等我,赵初夏,我一定会找到榴莲草医治好你!
这日午后,总算有丝丝亮光从乌云缝隙出现,福临将系在客栈门口的柱子上,对身旁的董千瑾道,“老爷,我们倒比预想中早了两天到北国之巅脚下!”
原本从北国小镇江夏镇到北国之巅需要三天三夜的路程,没想到董千瑾快马加鞭,硬是只用了一天就到山麓下,可见他内心的焦急。
“嗯。”
董千瑾淡淡应了句,抬头望向面前高耸入天的大山脉,不愧是北方最高山脉,气势很震慑人。
“哎呀,几位客官可是住宿?”
客栈老板热情地迎了出来,像这种大寒天雪山附近很少有人出没,他已经许多天没开张做生意了。
“不用,给我们上一桌好吃的,我们等下就走。”董千瑾率先走进店里,在木桌边上坐下。
“啊?”客栈老板显然十分惊讶,“客官,这方圆十里就我这一家店,你不住我这儿,难不成晚上想上山不成?”
在客栈老板看来,这种天气上山无疑是跟找死没两样,却没想到董千瑾脸色不改,点头应承,“对。”
“啊?”客栈老板张大嘴巴,吃惊得差点可以塞下一颗鸡蛋,“我说客官,我们店里住宿只收一点点银两,绝对不会宰人的,你就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啦。”
客栈老板还以为董千瑾他们是怕他宰人才这么说,因此出言解释,董千瑾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着,并没有接腔。
倒是福临将包裹往桌上一丢,吼道,“让你上菜就上菜,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爷们要上山是你管得着的吗?”
客栈老板本来也是出于好心提醒他们,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不再说什么,灰溜溜躲进厨房烧火去了。
过了片刻,科长老板将一桌饭菜摆好,福临丢了几两银子给他后就让他退下,客栈老板抱着沉甸甸的银两,这才意识到,董千瑾他们根本不是没银两住宿,也终于知道他们要上山不是开玩笑的。
福临吃着饭,脸色凝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老爷,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今日偏偏除了点太阳,要知道入山最忌讳有阳光,积雪融化会让温度更低不说,还有可能导致雪崩,我们是不是缓两日再进山?”
“不行!”
董千瑾立即拒绝,郎中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若是他不能在三日内找到榴莲草回去救赵初夏,那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了。
从江夏镇到北国之巅他们已经用了一天的时间,回程也需要一天,也就是说留给他上山寻找榴莲草的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他一刻都不能耽搁。
“那好,属下让店老板打包点吃食,我们等下就出发。”福临倒也干脆,直接往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