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屋内与外头不同,十分阴凉舒适,里面还飘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薰味儿,刚入门就见前方榻上侧躺着一名女子,由于背向阳光,赵初夏并不能十分看清楚她的样貌。
要说赵初夏对这位福晋是十分好奇的,连她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对王爷与福晋之事有所耳闻。
外头称福晋可谓是椒房专宠,王爷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待福晋却是极好的,因此民间总是将福晋的样貌传得十分玄乎,甚至有人说福晋是狐妖幻化人形而成。
门内两边分别排着四张桌椅,赵初夏等人她们按着管家的要求一一站到各自位上,管家早已教授她们见到福晋要同时福身子行礼。
于是一众人齐齐矮下膝盖,口中大呼“妾身见过福晋,愿福晋吉祥!”
“好好好,都起身坐下吧。”
福晋朝她们众人抬了抬手,声音十分虚弱的样子,但是听着很舒畅。八个人都规规矩矩地坐下,待到眼前终于没有阳光在晃动了,赵初夏终于看仔细了福晋的样貌。
福晋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虽是施了胭脂的,但依旧难掩虚弱之态,眉眼还算清秀,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
她将身子侧在金黄米榻上,并没有因为赵初夏一行人的到来而起身,之后众人一一起身单独向福晋行礼,一面还要向福晋介绍自个儿。
到赵初夏的时候,她将牌匾上的内容照葫芦念了一遍,福晋朝她露出一个十分祥和的笑容。
赵初夏的戒心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这福晋当真是十分有亲和力的,原本觉得她不甚美丽的脸庞,这一刻突然觉得看着还是蛮顺眼的。
福晋向她们大致介绍了下王府的情况,福晋之下的那位玉侧妃听说大清早就随王爷一同入宫谢恩去了,因此赵初夏等人并没见着她。
“你们一路赶来王府辛苦了,不过我这一副病躯不能起身迎接你们,让诸位见笑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赵管家说,以后就当王府是自个家,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她们一个个脸上都难掩惊讶之情,之前可是从未听过这种小道消息的,福晋,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福晋竟然是个残废!
原本赵初夏以为她躺着会见几位妾室是想摆摆福晋架子,却不曾想过是因为她下半身动弹不得的缘故。
众人虽是十分惊讶,但还好也都没有失礼于人,一阵错愕过后均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后来众人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打算送给福晋的礼物,一一走至福晋跟前呈献给她。
大家给出的大多是女儿家的一些小东西,倒不是她们已经商量好了的,而且赵管家交代过,福晋并不喜金银器皿,要求八人送些贴心小物件就行了。
赵初夏送与福晋的是一枚淡黄色发簪,配上福晋一头乌黑的长发大抵是不会失色的。
福晋似乎也十分喜欢赵初夏的礼物,拉着她的手又问了几句还习惯不之类的话,后者都一一应付过去了。
轮到席菲儿送礼的时候,她似乎特别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动静尤其大,待到她将礼物掏出的时候,大家的神色都有了些许的变化,或惊讶或窃笑或担忧。
原来席菲儿拿出的是一双翡翠玉鞋,鞋面用上等的锦布制成,两只脚前跟地方都镶着一颗翠绿色的翡翠,煞是好看。
当然,众人变色倒并不是因为那品质绝佳的翡翠晃了眼,而是感叹席菲儿的大胆行为。
赵初夏心想,这位席菲儿当真是光有美貌却愚蠢之极,若是事先她并不知道福晋身子是残缺的,带来了玉鞋也无妨。
如今福晋已经向众人说了自己身子的情况,席菲儿还拿出玉鞋,大有要给福晋难堪的意思,搞不好还会惹得福晋十分恼怒呢。
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原本有说有笑的屋内,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赵初夏见福晋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呆滞,似乎是忆起了什么往事一般。
不过,福晋很快就恢复镇定,朝着席菲儿露出个微笑,命令身后的丫鬟将鞋子好生收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赵初夏这才知道,福晋竟还是个十分大度能容人之辈。
一行人又陪着福晋说笑了一些各自家乡的奇闻异事,福晋借口身子疲乏,让她们退出自行活动去。
沈青梅借机邀请赵初夏上她房内玩耍一回,反正也是闲来无事,赵初夏很爽快地答应了。
本没有对比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见了沈青梅的屋子之后,赵初夏才发觉自己住的潇竹居竟比旁人简陋和偏僻了不少。
“姐姐,我以为众人的住处皆是一样的,不想姐姐这里竟比我的舒适了百倍。”
沈青梅“噗滋”一笑,右手食指轻点赵初夏的额头,骂了句“傻丫头”,赵初夏不解其意,赶紧问沈青梅为何那般说自己。
“想必你是还没有和赵管家打过交道的,这入府的众人吃穿用度按理说应该是一视同仁的,但是若是能给赵管家一些恩惠,有好的东西,他自然会先想着你啦。”
赵初夏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沈青梅姐姐住得好是因为贿赂了赵管家的缘故。
看来自己在人情世故上真是有些迟钝的,不过她也不稀罕住在好的地段,潇竹居虽然偏僻了些,赵初夏却乐得安静。
这样一想,赵初夏朝着沈青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一面奔奔跳跳跑至窗前将窗户推开,一股凉风吹进屋内,让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沈青梅的对面屋子门是开着的,瞧里面的情景比沈青梅的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赵初夏赶紧朝沈青梅招招手。
“姐姐,你快来看,对面那屋子竟是比你的还好呢,姐姐可知道住的是谁?”
沈青梅应声而来,对赵初夏的大惊小怪付诸一笑。
“你说还有谁呢?”经沈青梅一提醒,赵初夏瞬间恍然大悟。
真可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想必能那么大手笔拿下那间豪华屋子的,除了爱显摆的席菲儿,不会有他人了。
“原来是她啊,那姐姐以后可有得受咯。”
“这有什么,我凡事多让着些,不主动招惹她便是了。”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出生、沿途所经之事后,赵初夏见快到用午膳的时刻,便辞了沈青梅出来,沿着王府的小路回自个儿的潇竹居去了。
樱儿早就将随身携带的衣物收拾妥当,见赵初夏回来,赶紧将午膳端至桌上,伺候赵初夏用膳。
赵初夏大致吃了几口,便没有再继续动筷了,过了一会儿,本来安静吃饭的赵初夏突然开口说话了。
“樱儿,你跟了我几年了?”
“啊?我啊?我自小就呆在小姐身边,大约有十年了吧。”
“那以后可还想跟在我身旁?”
不知所以正在收拾碗筷的樱儿听到赵初夏如此说,吓得连碗都丢掉,一溜烟跪倒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小姐,可是樱儿做错了什么?小姐告诉樱儿,樱儿改就是了,小姐千万别不要樱儿啊。”
樱儿说得声泪俱下,赵初夏心里是有些心疼的,毕竟这么多年她与樱儿情同姐妹,但是此刻她不得不狠下心,否则只怕她们俩的姐妹情谊总有一天要断送掉。
“既然想跟着我,为何又在我背后动手脚?”赵初夏言辞严厉,樱儿吓得都快趴到地上了。
“樱儿不敢啊,樱儿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小姐好的。”
“那你又为何在来王府的路上哄我喝下放了迷魂散的茶水,害得我失信于西郎哥哥?你还想狡辩吗?”
赵初夏说得明白,樱儿这才知道小姐这是要算几天前的帐啊。
“樱儿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老爷吩咐樱儿不敢不从。”
“难道老爷的话比小姐我的幸福还重要吗?”
想起陈西郎赵初夏心中就一阵刺痛,不知西郎哥哥现在如何,爹爹是否真的有为难他?西郎哥哥会不会怨自己当日凤凰林失约?
“小姐,小姐,樱儿不是这么想的,实在是我不喂小姐喝迷魂散,老爷也早已派人将陈公子抓起来了,小姐下轿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连累赵家整个府不说,被人知道,只怕连陈公子都要被砍头的。”
樱儿边哭边将缘由说出,她说的这些赵初夏何尝没有想过,当日她想和陈西郎私奔,是顾念着两人之间十多年的情谊,因此将一切抛之脑后。
如今来到王府,私奔其中的厉害关系她又岂会想不明白。
她心内其实并不怨恨樱儿的,虽说没能和陈西郎在一起,让她夜夜都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两人相处的朝朝暮暮。
但是若是现在她成功和陈西郎远走他乡,赵家势必要被自己连累,到时赵初夏又岂能心安理得地幸福?罢了,有些东西不过是造化弄人,过眼云烟而已。
“你起来吧,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以后不要再在背后做这些事了,有什么事情你该和我商量的。”
“嗯嗯,谢谢小姐,谢谢。”听了赵初夏的话,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的樱儿终于露出轻松的笑。
赵初夏心疼地为她擦了擦眼泪,吩咐她下去做事。樱儿应声而去,赶紧将散落在地的碗饭收拾干净,拿出去洗漱去了。
赵初夏将外衫脱下,躺在床上静静对着床顶发呆,按说她本可以不和樱儿提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就行了。
但是今日与福晋的会面让赵初夏有了浓浓的不安感,与她共同入府的八人,每个都不简单,即便是沈青梅也未必就是真心待她的,还有嚣张跋扈的席菲儿,在王府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平静。
赵初夏轻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些人情世故和算计的事情她是最不愿意沾染的。
可是她并不傻,知道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以后什么都该靠自己,若是身边没有忠于自己的人,那更是寸步难行。
这就是她今日为何会向樱儿重提下药之事的缘故,她希望经过这么恩威并施地一闹,樱儿不会再做出那些背后动作了,否则赵初夏岂非连一日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