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苏小米手指的方向,叶璟辰抬手掩住口鼻,飞快奔向山角,矿井的坍塌此刻并没有完全停下来。他在烟尘里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直觉往前靠。
“青禾兄!你在吗?”叶璟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但即便喊得声音都有些哑了,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一个山角找遍,一无所获。
叶璟辰调转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刚踏出去几步远,脚下便被什么东西绊住,半个身子栽倒在地。他立马爬起来,在烟尘里依稀看到方才绊倒自己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待他走近一些,才发现那人虽然穿着皮裘,唇边贴着大胡子,但面容依稀可辨,这不就是苏青禾吗?
“青禾兄,你怎么样?”叶璟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苏青禾抱起来,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摇了摇他的肩头,见他唇色发白,双眼紧闭,半晌也无应答,心里一沉。
“青禾兄,你要挺住啊。”叶璟辰抬手,小心翼翼伸到苏青禾面上,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尚且还有气息,原本紧张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于是弯腰,将苏青禾一把扛在肩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大哥,我大哥怎样了?”苏小米远远瞧见叶璟辰背着苏青禾从烟尘滚滚的山头跑过来,心头一紧,连忙追过去。
“他可能是被烟尘呛到了,晕过去了。大夫呢?他们遣人去城中找的大夫可赶到了?”两人寻了一块稍微平整,空气洁净一些的地方,将苏青禾放了下来。
“今日风雪这般大,请的大夫许是路上耽搁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看来我们只能自救了。”苏小米说着,将苏青禾平躺在地上,尽量让他的气道打开。
“赵管家,可否给我找些滚烫的热水来?”苏小米抬头,对着人群前面的赵福道。
“滚烫的热水?有的,有的。我这便去给苏姑娘取。”那赵福说着,佝偻着身子飞快朝着矿井旁边的一个简易小棚子走去,回来时,右手上便多了一个水壶。
“快,在这儿生一堆火,把这水壶架上去。”苏小米说着,转身走到那廖铁匠身旁,讨来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管子。
叶璟辰和赵福很快在旁边生起一堆火来,将那滚烫的水壶架在了火堆上,很快,水壶里的水便开始咕咚作响,水壶口子里不断有白色的水汽冒出来。
苏小米将从廖铁匠那儿讨来的管子轻轻放在那水壶壶口处,不多时,一股浓白的水汽便从管子的另一头冒了出来。
“把他的头抬起来。”苏小米话音刚落,叶璟辰便将苏青禾上半个身子抬起,将他的头搁置在自己半跪着的膝盖之上。
苏小米将那管子一头对准苏青禾的鼻子,让那浓白的水汽顺着他鼻间进入他的身体,许是这滚烫的水汽有些灼人,苏青禾被被烫得轻轻皱了一下眉。
苏小米见他皱眉,才把那管子拿得稍远一些,又轻轻在那管子旁扇了扇,保证那浓白的水汽不会太烫,而又能顺着他的鼻子源源不断进入他的身体。
如此这般操作了一番,直到大半壶滚烫的水被烧干。苏青禾才忽的猛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哥,你终于醒了?”苏小米漆黑的眸子晶然一亮,面上神色也变得欣喜起来。
“米……米丫头。”苏青禾张了张嘴,又艰难地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又道:“老天保佑,我还没死呢。”
“你当然没死!多亏你妹妹想出这个法子,不然你早见阎王去了。”叶璟辰没好气地道,忽的又转头,看向苏小米,
“你怎的知道这滚烫的水汽可以救人?难道这任大夫嫁进你们家,立马就传了医术于你?”叶璟辰盯着苏小米粘了碳灰的一张小脸道。
“这个嘛。我不告诉你。”苏小米垂下头去,不愿再多说。
“表哥呢?你们可有看到表哥?”苏青禾扫了一眼儿四周,这才惊觉没看到杨容止的身影,于是虚弱地撑起半个身子道。
“方才我到两边山角都寻过了,的确没看到杨家公子的身影。”叶璟辰垂下头去,低声道。
苏小米听叶璟辰如此一说,面上瞬时失去了血色。
表哥是舅舅舅母唯一的骨血,今日若是命丧于此,她和苏青禾将来回到锦西镇,将如何面对舅舅舅母?
“都是我的错,我方才不应该逞强。表哥身子骨向来孱弱。方才我便应该拉住他,让他好好待在这儿等我们回来……”苏小米说着,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开始轻轻抽泣起来,杏花眸里瞬时盈满了水光。
“你不用自责,好歹我们救出了这么多的人。”叶璟辰见苏小米小小一只蹲在雪地里,瘦弱的肩膀不停抽搐着,心中掠过一丝心疼,于是蹲下颀长的身子,伸出修长的手臂来,轻轻将她扯进怀中。
“快看,那儿有个人影。”正在此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烟尘滚滚的山角果然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身影。
苏小米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朝着山角望去,只见那个身影在烟尘里歪歪扭扭地走出来,身上的皮裘早已破烂不堪,粘满了灰色的碳灰,唇边的大胡子早已不知所踪,原本玉白的脸,此刻除了能瞧见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睛,再也瞧不出来其它。
但苏小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杨容止。
“表哥!”苏小米擦去眼角的泪,飞快朝着烟尘里的杨容止奔去。
地上的苏青禾看到从烟尘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抬眼儿扫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胸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看来为了挣这点银子可真是不容易。差点儿把大家的命都搭上。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欺我。
待杨容止和苏小米都走过来,看到地上焉焉的苏青禾,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滑稽的模样,都不由得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众人眼角便有了点点泪光,那泪光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