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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摊主勇战市管队

作者:青海冰川|发布时间:2021-08-03 08:52|字数:2638

  刘文最难忘的是上个星期,发生在白龙街街面上那场血腥的场面,阿贵的父亲就是在那场血腥的械斗中,被市管会那帮人打死的。

  刘文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是一场惊心动魄,全武行的血腥场面。刘文不知道公社市管会主任姓什么,只知道他叫老崴崴。老崴崴小时候有一条腿得了小儿麻痹,两只肩膀一高一低,右肩高高隆起,左肩像断了翅膀老母鸡,脑袋向一边耷拉着,走路的时候一崴一跛,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崴崴”。

  老崴崴不但人长得怪,为人也特别的可恶。造.反闹革.命的时候,他充当马前卒,靠当打.手才当上了市管会主任。他把跟他一起冲锋陷阵的兄弟们集中起来,每人发一只红袖套,一到街天就上街抓投机倒把分子,只要有人在街上倒卖粮油,就被抓进市管会。

  大山里的农民为了供孩子上学,从牙缝里省下点粮油不容易,被公社市管会老崴崴没收,一分钱不给,心里难受,只好豁出命来跟老崴崴拼命。

  阿贵来到父亲卖香油的摊位跟前,父亲只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从屁.股底下的背篮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布包。父亲把黑色的布包递到阿贵的手里,包里是煮熟的带皮洋芋。阿贵说:“爹,你留几个路上吃。”

  阿贵的父亲指着跟前油瓶子:“每瓶只卖两块,只敢摆一瓶在外面,卖完了再拿出来卖,背篮里还有四瓶,全部卖完够你一个月的生活费。”

  装香油的油瓶是一市斤装的白色玻璃瓶,没有瓶盖,用玉米骨塞住瓶口,露在外面的玉米骨塞子被油浸得油肌肌的。卖香油的摊主们每人面前只敢摆一瓶香油。大家事先说好,如果市管会的来了,各人把瓶子提起就跑,万一跑不了,那么多人,用瓶子砸也要把市管会那帮人给砸死。

  香油一瓶也没有卖出去,几个戴红袖套的市管队员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阿贵的父亲觉得情况不妙,向左右两边卖油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万一动起手来,大家一起将油瓶子往戴红袖套的脑袋上砸。

  大伙同时弯下腰,把面前的油瓶拎在手里,市管会主任老崴崴排开人群,站到市管队员的最前面,命令所有队员将卖油人身后的背篮里的香油全部没收。阿贵的父亲上前阻止道:“大家都不容易,生产队分得几斤香油舍不得吃,卖两斤油也是为了给娃们交学费,不给卖我们不卖就是了。”

  刘文只见老崴崴气势汹汹地吼道:“老子自从造.反闹革.命那天起,在这条街上我说了算,谁敢不听就绑谁,你们犯了投机倒把罪,乖乖背起你们的背篮,到市管会接受处理,说得好听老子放你们回家,说得不好听把你们关起来喂蚊子。”

  阿贵的父亲心理在想,老崴崴在这白龙镇上橫行霸道,跟他讲道理没有用,他把手中的油瓶举在手上对准老崴崴的鼻子骂道:“有种你把这瓶老生香油给老子喝了,老子跟你走!”

  老崴崴见卖油的说话强硬,下令让队员们抓人。几个戴红袖套的市管队员一拥而上,抽出事先预备的棍棒,辟头盖脑朝卖油人的头上打,卖油人拼命反抗,将香油瓶砸向对方的脑袋,油瓶子被市管队员的棍棒打破,香油全部撒到地上。

  海舒的父亲对市管会那帮人的暴.行实在看不下去,抄起跟前的一根锄把,就冲了上去,其他卖扁担的摊主们也轮起扁担加入了战斗,市管队员们的脑袋被扁担打得满脸是血,个个被打得鬼哭狼嚎,抱着自己的脑袋只顾逃命。

  阿贵的父亲头上挨了几棒,身上清一块紫一块的,香油一瓶也没卖出去,他把身上仅有的两块钱掏了出来,递到阿贵手上:“你先用着,下街卖了油再给你。”

  当阿贵从他父亲手里接过那两块钱的时候,刘文不知道阿贵心里是咋想的,但刘文心里特别难受,眼泪差点忍不往掉了下来。

  刘文亲眼目睹了卖油市场上发生的一切,当农民卖点香油有什么错,如果提着油瓶子跟市管队员拼命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会豪不忧豫地冲上去,将那些可恶又可恨,戴红袖套的人全部打翻在地。

  刘文看着阿贵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上个月的一个星期天,班主任薛春华安排住校生参加市场管理,专门抓投机倒把分子。阿贵跟刘文分在一组,刚进街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蹲在地上,跟前放着一篮紫红色的板栗。班主任薛春华跟在刘文和阿贵的后面,给刘文和阿贵使了个眼色,示意将白发老头带到市管会。阿贵将老头跟前的背篮抱了起来,老头级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磨腾了半天才慢慢转过身来,将背篮套在肩上。阿贵牵住老头的衣袖,他担心老头会跑。

  来到街头,刘文跟阿贵说:“阿贵,算了吧,不要把他带到市管会,看他那么大年纪,怪可怜的,让他走吧”。

  老头对着刘文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背着背篮朝街口的方向离去。

  阿贵突然冲了上去,又把老头拉了回来,老头只好将满满一背篮紫红色的板栗背到了市管会。

  刘文心里在想,阿贵为什么不放过那可怜的,白发苍苍的老头。都是农民的儿子,为什么对农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如果做人没有良知,没有正义感,没有一点同情心,连最起码的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何以背着一张人.皮在世上做人?

  阿贵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有是非观念,没有同情心,没有一点正义之心。刘文想起那天阿贵没有放过卖板栗的白发老头,让他突然觉得,他对阿贵和他的父亲的同情也许是多余的。当你需要别人同情的时候,你就得先学会同情别人,“人之有爱,爱之于人”,当人们的意识,人们的爱都已到了完全麻木不仁的时候,街面上发生的市管队员与摊主之间的冲突和相互间你死我活的撕咬,就已成为动物之间生存本能的正常反应,谁打死谁都是一种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罢了。

  刘文见阿贵走进宿舍问道:“阿贵,你爹咋样?不会有啥事吧?”

  阿贵答道:“不知道,我爸他像被打了好几下,头上有一大个包是被那老崴崴打的。”

  “多亏海舒他爹,带着几个卖扁担的冲了上去,要不然,你爹今儿非被老崴崴打死不可。”

  阿贵好像没有听清刘文说话,直接对刘文道:“文子,回来晚了,借我两张饭票。”

  刘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取出夹在笔记本里的两张饭票递到阿贵手上道:“洋芋还有吗?”

  阿贵从衣兜里掏出两个洋芋,刘文接在手里:“那么大包,只给我两个,小气鬼。”

  阿贵:“刚进门就被同学们抢了,我要跑慢了,一个都没有。”

  又是星期天,刘文仍跟阿贵一起上街,去等阿贵的父亲把香油卖完后,把生活费递到阿贵的手上。但阿贵的父亲没有来卖香油,村里的人告诉他:“你爹自从那天跟市管会的人打架回到家之后,就起不来了,回去看看吧,怕是不行了。”

  阿贵已意识到,他爹不行了,他爹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了,父亲一旦死了,他是家里的老大,扶养四个弟妹的重担就将落到他的肩上,他已断定他的书是读不成了。阿贵急忽忽地回到学.校,收拾了他的铺盖卷没有跟老师说一声就回家去了。

  阿贵走了,永远地走了,他再也没有回到学.校上课。他回到大山里去了,他已不可能靠读书走出大山,改变他一辈子穿草鞋受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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