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平日里真的忽视了这个二女儿,如今瞧着她的面容,竟有几分陌生,也难怪她受了伤,却一声不吭了。
江暮心头一滞,眼神莫名染上几分心疼,却是很快冷脸转身吩咐:“宋义,去请大夫!”
迟疑一瞬后,他到底没有转头,只是冷冷道:“你好生休息吧,万事有我!”
知华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地抱怨:“小姐,您为何不说?这柳姨娘下手多重啊,您都吐血了!以前的那些欺辱就算了,这一次您命都要没了!”
“父亲向来忙碌,左右还有一条命在,我又何必给他找事,惹他不快呢?再者,柳姨娘和大姐姐,能让父亲开心,我嘴笨,又不愿父亲整日为琐事烦心……”
江北宁故作悲戚的感叹,说话断断续续的,却又恰到好处。
她的余光不自觉扫过门口处露出来的那点衣角,勾了勾唇。
“这一次父亲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无论他有没有为我出气,挨这一顿打都是值得的,让我知道,我也是会被父亲心疼的。”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以为父亲心中只有大姐姐,原来不是这样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父亲,不负他今日为我出头。”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好像绒毛划过江暮的心尖,让他震惊又心颤,就好像装着情绪的瓶子被撞倒一般,五味杂陈。
陈元福语气淡淡的,却是染着几分忧心:“若是老爷对小姐您也能像对大小姐那么好该多好,就算夫人泉下有知,也会心安。”
“不许胡说!父亲待我真的极好了,我知足了。”江北宁的声音又虚弱了几分,呵斥道:“往后不许再说父亲待我不好的话!”
多好的孩子啊,而他这一生,对不住她,也未曾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江暮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出了她的院子,去找袁老夫人。
“老夫人!老爷往这边来了!”老夫人正在房中喝茶,侍女忽然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脸色发白。
“慌什么!”她从鼻子中哼了个声出来,掀着眼皮道:“一边候着!若是漏了馅儿,看我怎么治你们!”
她警告的视线扫了一圈房中的几个侍女,这才稳步上了床。
她就知道那柳姨娘是个不靠谱的,天天就会给她找事儿!阿钰这么好的孩子,若不是有这么个拖后腿的母亲……
“哎!”她重重地锤了锤大腿,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江暮怒气冲冲地走进她的院中,还没靠近她的寝室,却是听见几声痛苦的哀嚎。
“哎哟,痛哟……”
老夫人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病弱。
江暮脚步一滞,心中泛起不安。
难道母亲一回来就生了病?
他压着眉,疾步过去敲门。
“谁啊!”老夫人虚弱着声音问。
“母亲,是我。”他忍着心底的狐疑道:“儿臣来看望母亲。”
“开门吧!”老夫人迟疑一下,声音又小了几分。
江暮沉着脸快步往里走,却见老夫人满脸苍白的躺着。
这是真病了?还是……
江暮眼中划过一抹狐疑,一板一眼地行稽首礼。
“儿子请母亲安。”
老夫人嘴上虚虚应着几声好,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白了几分。
“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老夫人一句话都要分成两句说,由着侍女把她搀扶着坐起来,甚至身子时不时的颤抖着。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他更是天下孝子的表率!
她就不信,母亲病成这样,他还能指责得出口!
老夫人眼底略过转瞬即逝的算计。
江暮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母亲大人病体抱恙,他最终选择闷声把脾气压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总不可能再气母亲,若是母亲一气之下去了,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江暮叹了一口气,低了低声音:“儿子这次过来,是希望母亲不要再针对阿宁,阿宁她是一个好孩子。”
停顿一下,他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老夫人的脸色。
“儿子知道,您最疼爱阿钰,但阿钰是您的孙女,阿宁也是啊!您不能总厚此薄彼,哪怕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
“胡说八道!我何时待阿宁不好了?可是她在你面前胡说一些什么了?”老夫人咳了两声后厉声呵斥,喘着粗气的模样像是难受到了极点。
“她是我们相府的嫡亲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相府,我自然要对她稍加严厉,免得她行错了路,害了我们江氏一族!”
老夫人一生霸道惯了,就连当今圣上也要赏几分薄面,被他如此这般一说,便心下恼火。
“若你对我实在不满,以后阿宁的事,我不管了便是!我也一把年纪了,早就想过含饴弄孙的日子了!”
她咳嗽得越发厉害,好似随时要去了一样。
江暮心中动摇,脑海里却是快速想起了江北宁的那些话,面上转瞬恢复了鲜有的坚决。
“儿子只是希望日后母亲紧着些分寸,莫要让人看了我们相府的笑话。”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贱人!竟然让她儿来对付她,忤逆她!
老夫人的怒火冲上面庞,“只要江北宁她活着!我就不会让她好受!”
她还没泄愤,眼神阴鸷的骂了江北宁好一通,方才止了声。
相府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吹到了秦沐风的耳中,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始末,就听见在门外的常宁忽而提高了声音。
“怪不得今日枝头的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儿,原来是公公亲自过来了。”
那大太监是个炙手可热的人儿,连寒暄儿都顾不上,一边抬脚一边问:“摄政王可在府中?皇后娘娘口谕。”
秦沐风大步流星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和行色匆匆的宦官打了个照面。
“摄政王,皇后娘娘传您入宫一趟。”
此言一出,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