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刚吃好,刘继平给自己和妻子各泡了一杯茶坐到沙发上,见妻子收拾完碗筷,又拿起拖把来到客厅,对妻子道:“别忙了,坐下休息会儿。”
刘继平见妻子坐到沙发上,他端起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后,将他大年初二到木扎多村处理的一起强监杀人案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跟妻子说了之后,又接着道:“我记得,那年我确实打过一个叫刘东发的年轻人,刘东发他爹刘继权也说他儿子是被派出所的干警打疯的,但他不知道他儿子是我打的,他要是知道,他非恨死我不可。”
妻子听完后责备道:“这么多年你为啥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不想想,自己是啥身份?又不是对待犯罪分子,农村人没见过世面,本来胆子就小,警.察打.人,吓都能把人吓死,要不是遇上老实人,早把你告了,你这饭碗还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刘继平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但他觉得刘家人不会告他,对妻子说道:“刘家人只知道是派出所的干警打的,不知道是我打的,再说了,刘东发他爹聋三半事,他不会去告,也不知道告谁,只是我觉得刘家人太可怜,要不是我一时冲动,不至于让刘东发变成疯子,他爹刘继全权不至于这么可怜,我对他家确实有一种愧疚感,我觉得我有罪,我想为我自己赎罪,所以,我把你给我的八百块钱全给了他,以后还想尽可能的帮助他,打算每年给他家千把块钱来弥补我当年的过失。”
刘继平说完,妻子王凤仙将头斜靠到老公的肩上道:“是我错怪了你,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跟你一样,也有同情心,以后你想帮刘家,我不反对,但我要提醒你,刘东发是被你打疯的,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弄成这样,跟你脱不了干系,只要有人去告,肯定会把你牵扯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你不该管的就别管。”
妻子说完,刘继平接着道:“看着他们家可怜,我不忍心不管,事都过去十多年了,要是真的有人去告,我该咋办?要不我主动去跟领导说,主动承担责任,谁能保证工作中没有失误和过失,看在我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的份上,领导也不会把我咋样。”
刘继平的话让妻子更加担心起来,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事可大可小,但你别忘了,叶兴尧现在是政法委书.记,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小题大作,正好抓住你的把柄,不趁机往死里收拾你才怪。”
刘继平想起自己的妻子当年跟叶兴尧的关系埋怨道:“谁叫你当年跟那狗.日的不清不楚的,一个电话,就往他那跑。”
刘继平的话让妻子突然不高兴起来,说道:“你说啥话?我咋跟他不清不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他本来就没啥好感,为了你,我千方百计躲开他,我去他办公室都是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他打电话给我的用意,但工作上的事我推得掉吗?他是啥样的人我知道,依我看,还是不说的好,那么多年过去了,谁也记不清当年打.人的是谁,只要没人证明是你打的,就没有人知道。”
妻子的话让刘继平高兴起来,说道:“对啊!当年谁都不认识我,只有村主任知道我的名字,村主任张福生早死了,是睡了杨大才的媳妇,被杨大才打死的......”
妻子:“村主任是被人打死的,你说的这个村太野蛮了吧,动不动就杀人。”
刘继平解释道:“也不全是,村民不懂法是一方面的原因,其它方面的因素也有,比如说,杨宝华本来就是精神病人,跟精神不正常有关。村主任张福生被杀是咎由自取,刘家村有一个村民姓杨,叫杨大才,村里的人都叫他杨大摆,想当村长,经常帮村主任干活,村主任在村里开了一家碾米房,交给杨大才帮他打理,一分工钱都不给。村主任为了睡杨大才的媳妇,让杨大才在村委会帮他值班守电话,他自个去跟杨大才的老婆睡觉。”
刘继平突然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妻子插话道:“村主任睡了杨大才的老婆,杨大才就把村主任杀了?”
刘继平放下杯子道:“没有,村主任为了长期占有杨大才的老婆,让杨大才出去打工,时间一长,被村主任的老婆发现,两个女人干战,一见面就撕打,后来,村主任的老婆干脆把情况告诉杨大才,杨大才知道后,在工地上准备了一根锣纹钢,半夜回到家,将村主任张福生打死在船上。”
刘继平说完,妻子接着说道:“这不是法盲是啥,杀人偿命,自己不死也要坐牢,值得吗?”
刘继平:“啥叫值不值,在咱们农村,有啥办法?自己的老婆被村主任睡了,斗也斗不过人家,在村里抬不起头,要么离.婚,成全别人,自己找不到老婆,打一辈子光棍,要么去告,打官司,男女之间的事,打官司告状有用吗?杨大才不打死张福生,还能咋样?木扎多本来就是光棍村,女娃出去打工,出去几年就嫁到外面去了,男的只有打光棍,光棍汉聚到一起一大堆。”
刘继平说了那么多话,让妻子忍不住开起了老公的玩笑:“木扎多村跟你老家一样,当年你要考不上警官学.校,你也光棍一个,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妻子王凤仙说完,还是担心老公刘继平打.人的事,又接着问道;“在咱们农村,打个人也不是啥大事,关键在于你把人打疯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因为你一时的冲动,弄成那样,我想咱出点钱,把他送到医.院,给他治病,要能治好,咱也对得起人家?”
妻子说完,刘继平叹了口气道:“嗨!都这样了,我还对得起谁呀?咱现在就是要帮他,也只能暗地里给他家点钱,要被张二狗知道可就麻烦了。”
刘继平又提起张二狗,妻子道:“我听说张二狗现在当建筑老板,可有钱了。”
“有钱又咋的?四条人命换来的钱,有钱也长不了。”
张二狗在刘继平的心里,是个罪大恶极的杀人魔王,让张二狗逍遥法外,刘继平感到十分的无耐。
转眼刘继平调到县刑侦大队工作又过了好多年,他已慢慢适应了局机关的工作和生活,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不知不觉中,刘继平从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干警,混到了一个靠喝茶看报打发时光的老头,只要不发生重大刑事案件,刘继平下乡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不管有没有下乡的机会,每到过年之前,刘继平都要专程到木扎多,坚持给刘继权送钱,为自己赎罪。
快过年了,刘继平又一次来到刘继权家,推门一看,家里没人,屋内只有一张方桌,方桌漆黑,看上去还是原来的那张方桌,桌面积满灰尘,刘继平只好将带来的所有物品和衣物放到桌上。
牛厩房门开着,刘继平来到门口,往里一看,靠墙角处有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动了一下,刘继平刚要走进看个仔细,倦缩在墙角的人就是刘继权的疯儿子刘东发,见有人接近,将包裹在身上的塑料布蒙到头顶,大声吼道:“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刘继平见刘东发被自己吓到,只好退了出来。
刘继平转过身,只见刘继权背着一个背箩,背箩里插满干树枝,手里杵着一根木棍,他用木棍在地上试探了几下,艰难地下了两道石坎,缓慢地走到门口,欲将背箩靠到墙边,刘继平连忙上前,将刘继权身上的背箩接过来放到地上,刘继权转过身,知道是刘继平,问道:“我耳朵聋,眼睛看不实,你是继平吧?”
刘继平将嘴贴到刘继权的耳边大声道:“过年了!买点年货!给你送来!”
刘继权没听清刘继平的话,摆了摆手:“钱别送了,你上次送来的钱还在着,没用,我用不着。”
刘继平觉得两人交流困难,只好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和钱塞到刘继权的手上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