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已是不堪听,那更西风偏著意,做尽秋声。”
斑竹丛中,孤坟一座。
红衣铺陈,烈酒一坛。
时间悠忽,转瞬已是三年。月解重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
忘了……人是不归魂……
三年了,三个中秋节过去,三载春秋成空。恍若还是昨日,他亲手掩埋了他最敬重的谷主,他亲手掩埋了他最宠爱的女孩。
那棺木最后的一眼故人,那坟头最后的一柸黄土,那墓碑最后的一笔描红。
原来,都过去那么久了。
黄泉下的故人呐,是否也和我一样捧着一樽酒杯,孤独地欣赏着这人间的明月?漫漫地长夜,何时才是尽头?
伤痛还在心口幽居,消磨不去。那里有个结,是那白衣的背叛,是对那白衣的恨意。
他多希望是错了,谷主的死不过是场意外,与那白衣毫无干系。可是他听着那白衣亲口承认,霎时间,这些年的自欺欺人轰然崩塌。
兄弟?
呵呵,他为什么相信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情意。他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刀下的亡魂成堆,看得最多的就是人的自私自利。他怎么会生出有信任这样东西?
夜很静,静到只听得见月光滴落的声音,听得见思绪在酒杯中破碎的轻响,听得见西风在为谁呜咽哀泣。
酒入愁肠,滴滴成殇。
内心开始变得不安,似乎预感到什么,犹如当年一般,故人诀别,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豁然起身,滑落的酒杯碎碎成块……酒水浸染了黄土,映着月色碎碎成炔,点点清冷光辉。
又许是故人有灵,亡魂牵引。那红衣一扬在风中飞掠……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纷杂世界,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人们说,黑夜包庇了太多人性的丑恶,白日宣扬着太多人初的本善。所以,黑是恶,白是善。
犹如他一身白衣,而那人一身的玄衣。说他惩恶扬善?可到底不过一件衣裳,随意地便可更换。就像他信佛信善,却连累了很多的人命丧,是他造尽多少七级浮屠都弥补不了的罪过。现下,那人要搅天下生灵涂炭,而他,便是最大的祸首。
所以,无论多大的代价,就算化身嗜血恶魔,他也必须拉着那人共赴地狱。
秋月白靠着树干,胸口隐隐顿痛,气息极是不稳,粗粗浅浅听在他人耳中,令人愈发地得意起来。
透着丝丝的沙哑,和被刻意掩盖的虚弱,秋月白微微扯着嘴角,声音里皆是无力的轻淡:“你成为不了他。”
“是,我不是他。”玄衣男子笑得愈发温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渗人,更添了一丝的毒辣。
骤然变一副可怖的嘴脸,本来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了一块,犹如是地狱里爬出的厉鬼讨债,笑得森然:“白莲衣,你也不是当年的白莲衣了。”
“是,我也不当年的白莲衣了。”缓了周身不停冲撞的气血,秋月白垂下抚着心心脏的手,站得依旧笔直坚毅。低头笑了笑说道:“那又如何?”
玄衣人仰头大笑得几近癫狂,缓步朝他走来,渐渐避近:“如今的你奈何不了我了。”
秋月白淡笑不语,玄衣人似乎得意地欣赏着他虚弱的模样。许是对他太过淡然的神情而不满,玄衣人凑近了他的耳边,低声笑言:“我会从这里把你带走,断了你手足经脉,看着你苦苦求饶,看着你变得肮脏。”
“你莫忘了,白莲衣当年能做到了,现在也依旧可以。”秋月白抬眼看他,眼里不再是如菩萨的悲悯,而是几分的决绝,几分的阴鸷。
那白衣浑身骤然散发着杀气,“”玄衣人微微一怔,忽又笑了起来,换了那温柔的面具,仿佛真是关心地问道:“你的心脏还好吗?”
秋月白微微一笑,松开了扶着树木的手,忽略了心口叫嚣的疼痛,神情淡淡幽幽开口:“怕是让你失望了。”
看他站都站不稳的赢弱,玄衣人更是肯定心中猜测。他亲手下的噬心蛊,当年的那个孩子不可能活下来的。
除非,以命换命……
再看他现在,怕是强弩之末了吧。毕竟,噬心蛊的滋味并不好受。活生生地感受着心脏被蛊物一点一点地啃食,一定很痛苦吧?
白莲衣啊,竟然能为那人做到这一步!是为了那人的儿子,以身引蛊吗?有趣有趣,那么剩下的日子,就陪着我好好地游戏一场……
玄衣人轻轻地笑开了,转过身信步地走到那个大树下,手轻轻地抚上那古木上的月光斑驳,恍若叹息般地喃喃自语:“他就是死在这棵树下的吧?”
秋月白身子顿了一顿,眼神里散发着让人战栗的冷漠。也不再言语,只是白袖一挥,人如鬼魅一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