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妍容貌前后的差异不仅引得黄泉讶异,罗敷看了竟也是错愕不已,偏偏其余家中人却都没事儿似得谈笑说乐,雪妍这次来的,的确比上次开朗多了,雍容华贵也一并现了,留下庄臣在客厅和老太太说事儿,自己则陪罗敷去小客厅里说话。
罗敷眼神中疑惑明显,雪妍坦诚一笑,怀里取出一绒锦布裹着的盒子,递给罗敷说道:“上次来的时候也没和你说上话,都是我们家庄臣匆匆忙忙地,这有份小礼物,我想了好久觉得这个最适合你!”
罗敷稍作推辞觉得雪妍太客气了,雪妍却偏硬塞了盒子到罗敷手上说道:“你才是太客气了,你和王悦结婚我们也没来祝贺,总该表一表心意才对,这也不是贵重东西,是我们公司新制的香水,我闻着觉得高雅大方也不特别抢眼,觉得你大概是不张扬的,用这个最合适了!”
雪妍如此盛情,罗敷若再推辞就显得不妥了,便收下礼物,而眼神始终偷偷在雪妍上下打量,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雪妍琢磨出罗敷的好奇,大方说道:“你都认不出了吧,还是你们家门医生厉害,帮我又改头换面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罗敷问道:“门医生对你做了什么?”
雪妍为自己容貌的解释起来:“门医生的医术可是出神入化的,我的脸就让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就又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我也觉得还是自己以前模样好看些!”
罗敷惊呆瞠目,不敢相信这种玩笑话,人还能像橡皮泥似得塑造吗,但却不敢失礼多问,就当是知道了。
黄泉与庄贝总在家花园里坐着也是干聊天,省的家里大人都在说话,黄泉便想出去转转,目的则是去医院看望一下伊美的母亲,可他又不好意思撇下庄贝,庄贝看他犹豫不决的便问说:“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还在想我妈妈的事情?”
黄泉摇着头,一时想来也觉得庄贝和自己也算熟悉朋友了,便不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其实今天是有别的事儿的,我有个朋友,她妈妈生病了,我想去医院看看!”
庄贝体谅大方道:“那你快去啊,真是的,自己有事儿干嘛憋着不说!”
黄泉依旧有些为难,他要是走了,庄贝岂不是没有人陪伴,“我走了,你怎么办!”
庄贝站了起来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黄泉觉得不妥想要拒绝,庄贝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偏赶着似得就把黄泉挪到南楼外边,催促李晟快些出发,一路上,黄泉大概把情况告诉了庄贝,庄贝隐隐同感关切道:“你放心吧,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不一定是治不好的!”
在医院外买了水果花篮后,进了住院部深处的安宁病房,这里住着的都是些绝症晚期的病人,也都是想开了的,反而没有靠近死亡的绝望,反而鸟语花香处处明媚,护士陪同下的病人各个尽力嬉笑,都不见一点儿失落悲观。
许是被这样矛盾的情绪感染,黄泉也不想愁眉苦脸,找到伊美母亲的病房,病床处却空空如也,黄泉一下惊坏了,问了巡来的护士才知道伊美的母亲早上突然不好,抢救了回来,现在正在观察室观察。
黄泉丢下东西就往观察室赶,观察室外伊美的父亲躲在楼梯间不停抽烟,伊美窝在椅子上哭干了喉咙,黄泉轻唤了一声:“伊美!”便冲了过去安慰道:“到底怎么了,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伊美微微说道:“我妈早上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现在还在观察室,医生说……”
伊美没在往下说,黄泉也不忍心让她继续说了,将肩膀借她依靠着,唯有那般无用地安慰道:“放心吧,没事儿的,阿姨会没事儿的!”
伊美歪头靠在黄泉肩膀上,目光落在了陪同黄泉一起的庄贝身上,这才意识到有别人在,赶紧将头离开黄泉,抹了抹眼泪问:“她是……”
黄泉起身介绍道:“这是庄贝,是我现在的同学,也是我们家的亲戚,陪着我来的!”
庄贝先伸手去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庄贝,你就是伊美吧,我听黄泉说了,你别担心,阿姨会好起来的!”
面对陌生人的关心,伊美只能勉强接受一声“谢谢”,可是这些嘴上的关心,终究不可能化成实际的疗效,她心中的苦与哀,终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承受罢了。
黄泉实在看不得伊美这么难过,可他能做的又有什么,或许唯一的希望是家里的医生门医生,黄泉突然问道:“伊美,阿姨的诊断报告,检查的资料你有吗?”
伊美疑惑地抬起头来,虽不明白黄泉究竟想做什么,却觉得必须相信黄泉做的一切都一定是在帮他,点了点头说:“嗯,妈妈之前的检查报告都在我这儿!”
黄泉将这些报告从伊美这儿借了,并告诉她自己家里有个家庭医生医术很高明值得信赖,想把这些报告拿回去给人家看看。
来去医院一路时间很长,黄泉不能久留,便早早地告别了伊美和她的父亲,出医院门口处,庄贝特意问道:“你是打算给门医生看吗,你们家门医生可是不治外人的!”
黄泉此刻顾不得这些,而且老太太对他那样宠爱,就算有家里规矩,他也想破一破:“人命关天的事儿,还讲这些规矩做什么,有什么不给外人治的,我就是想试试看!”
黄泉一路小跑,从近处的石子路向停车场走,眼前没瞧准,投怀撞在别人身上,那人扬起身子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啊!”
站稳之后细看,两人都挺讶异,与黄泉撞上的竟是耿乐,耿乐撸着袖子准备大动肝火,侧头时看见黄泉身后站着的庄贝,立马哑火道:“怎么庄贝也在!”
庄贝突然像平时学校的那般凌厉起来:“你来医院做什么?”
耿乐支支吾吾才说:“我来看一个普通朋友!”
耿乐的确十分畏惧庄贝,根本不想多说,逃躲着避开庄贝,从石子路便生长不通路的草丛里硬钻了出去。
晚上,黄泉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手里窜着从伊美那借来的相关资料,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奶奶求说,或者就直接去和门医生说,要不然再婉转一点让妈妈帮忙。
磨蹭了很久都到了晚上沐浴的时间,李晟按时来请黄泉去楼下,黄泉此刻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这些没意思的消遣,罢了罢手说:“今天不去了,你带我去找门医生吧!”
李晟或多或少知道黄泉的计划,便说道:“门医生是不给王家以外的人治病的!”
黄泉烦透了这没道理的刻板规矩,只拿李晟发起脾气来:“干嘛不给治啊,谁规定的不给治的,医生不给人治病还有道理了?”
李晟吓退了一步,也没料到黄泉竟拿他发这么大的火,可规矩在他之上是犯不得的,便折中了办法说:“要不这样吧,我和门医生的徒弟闻彦关系不错,您的这些东西,我叫他来给您看看也是一样的!”
黄泉其实也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太任性不顾规矩会惹了不高兴,李晟出的这个主意倒也不错,便叫人快来看看。
闻彦是门医生这一班弟子中最得意的,闻彦好学勤奋,只是出身不高,他的父母只是在南楼打下杂的,虽说都是下人,也有分工等级,越是能和当家主人们有关系的,身份地位自然更高,闻彦的父母只在南楼打下杂,东楼与北楼这辈子都没进过几次,连带着他这个孩子在同辈中从小就容易欺负。
好在闻彦聪慧,对医学颇有造诣,跟了门医生之后有了体面,也带着他的父母体面许多。
李晟叫了闻彦到东楼来,黄泉初见闻彦便吓了一跳,闻彦左脸从太阳穴处直到下颌,有一指宽的疤痕,看着相当惊悚,闻彦拿了黄泉手上的病历资料翻看了一会儿,眉头一紧,对黄泉嫌弃地瞥了一眼,将材料又交回黄泉手上。
黄泉赶紧问道:“怎么样,病情怎么样?”
闻彦不似李晟对黄泉说话那样敬重客气,竟有些高傲地态度说:“病患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无药可救了!”
此话一出,黄泉心中雷霆惊动,跄踉了一步差点没后仰倒地,李晟紧迈一步托住了黄泉,向闻彦轻责道:“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闻彦却觉得好笑:“委婉,这怎么委婉,让我写首诗给他?我实话实说而已,肝癌这种病本来就是顽症,除非发现的早,晚期就是绝症中的绝症,偏偏很多人早起不易察觉,一拖再拖就成了晚期!如果定期检查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所以说这都赖他们自己不重视!”
闻彦肆无忌惮地说着,却没察觉黄泉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扯着嗓子对闻彦吼道:“你给我滚!”
闻彦无奈地翻起白眼,当然对少爷是敢怒却不敢言,只把自己的火想李晟眼神传递,李晟送了闻彦出门,闻彦在门外就对李晟发起火来:“你是故意让我来找骂的是不是!”
李晟也很为难:“少爷是想让门医生看的,家里的规矩,门医生不给外人治病,少爷好像和那家人关系很好,我怕他求门医生不成,再去求老太太,闹来闹去的也没结果,不如你来给个干脆说法,不过你说的也太干脆了,就不能说的好听一点吗!”
闻彦傲气道:“医生要是都捡好听的说,世上就不需要医院了,也没人会生病,以后再有这事儿你可别来害我,这少爷我今天是见识了,脾气还真不小!”
李晟却还是不肯罢休地问:“真没治了,一点儿法也没有?”
闻彦深意地看着李晟回道:“我是没法的,不过门医生嘛,反正门医生是不会替王家上主下仆以外的人看病的,你就当是没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