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臣与雪妍在北楼贵宾室住,可并不在一间,庄臣非要和雪妍分房,老太太硬说不过,大晚上的也省的再闹,只好顺了意识,一人一间休息着。
索性庄臣单独出去了,老太太也好和雪妍说说体己话,老太太是的确很喜欢雪妍的,暖暖握着雪妍的手,与她在紫软绒絮枕上歪靠着,旁人都不在,徐妈奉了茶水也退了,此刻就他们娘俩,说什么话也都方便。
老太太和蔼如常:“你可委屈苦了吧,庄臣也正是的,怎么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说你,我都听不下去!”
雪妍只轻轻叹气:“我也不十分怪他,毕竟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人,其实他要是不喜欢,早早和我说了,我也能收得住,可他偏偏开始喜欢的很,我也以为他喜欢,只觉得好看些他面子上也有的!”
老太太是过来人,几代人都看过了,认人比谁都清楚,安慰说道:“你别看庄臣说的一副大道理似得,男人嘛,甭管是什么样的,没一个是不喜欢自己老婆漂亮的,说到底还不是喜新厌旧,一个模样看久了偶尔换一换他新鲜了,再久了就不新鲜了,又觉得还是以前的好,都是这么过来的!”
雪妍小声哭泣道:“我这过不过得去还不知道呢!”
老太太一连安抚:“过得去过得去,没什么多大的事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只要自己看着自己好看,还是要你丈夫?”
老太太问的并不讲究,女人要多漂亮才算够,不过是自己男人看了喜欢也就齐全了,雪妍抓着老太太的手攒在手心里握得牢牢地说:“我当然要庄臣,他不喜欢我还给谁看去,可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又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会心一笑,拍了拍雪妍说道:“这事儿有我,你只管放心”
有老太太拍案作保,雪妍自然是放心的,可她家那顽固丈夫的脾气,她也清楚的很,终究是一夜的辗转难眠。
这一夜注定有几个人睡不好,庄臣心心念念要老太太做主,若当真是非离不可的坚决,此刻大可安稳睡了,等第二天再向老太太倾诉,可躺在床上满脑袋的胡思乱想,这么纠结也不知是在为谁折腾。
罗敷与庄臣一家初次见面并不熟悉,也没参与家庭讨论,并不知晓庄臣夫妇来王家的目的,只以为是亲戚间走动而已,还和王悦夜话打趣道:“这是咱们家哪里的亲戚,也没听你说过,好像关系还不错,庄臣的夫人可真漂亮,画出来的都没这么漂亮!”
女人看见漂亮的,有些羡慕嫉妒是必然的,王悦看着没情趣,该懂的也都明白,听出自己老婆话里的嫉妒呢,一番不睁眼地安慰道:“我怎么没觉得有多漂亮呢,和你比起来差远了!”
罗敷现在的容貌比往前算个十年,差了不只点点,曾经罗敷也是娇美如花的可人,时光无情,茶米油盐的生活早就磨砺了罗敷的青春,粗糙沉淀微黄的肌肤,十指沾满阳春水,早已不是曾经轻巧烂漫的天真少女。
罗敷知道王悦只是说说而已,也不当真回他:“你就哄我高兴吧,什么时候也该把心思花在黄泉身上点,也不见你们父子单独说说话的,老这么着母亲看了都不高兴。!”
黄泉初看是内涩的,一旦熟悉了,也是特别能厮混无度的,诸星宇硬是拉着他去喝酒宵夜,黄泉一副情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还扬言威胁道:“反正我是不能喝,你把我灌醉不舒服了,明天我就告诉奶奶去!”
诸星宇喜欢黄泉这么和他说话,听着是抱怨脾气呢,实际上倒像是弟弟在和哥哥作弄撒娇似得,伸手捏起黄泉的脸颊轻轻一揪:“你还敢和老太太告状,刚才还怕鬼似得怕我呢,这会儿不怕了!”
黄泉拨开诸星宇的玩弄,顺手拿了浅底的不规则水晶杯喝了一口,啧了啧嘴巴仔细品了品味道说:“这是什么啊,是酒吗,一点儿都不辣口,还挺好喝的!”
诸星宇也品了一口,刚要回答,李晟已经解释说:“这是否醉蜜,家酿的酒,喝起来清甜可口,不喜酒饮的也不会觉得一般酒水的味道,但是这酒的酒度却很高,您只能喝一点儿,喝多了会醉的!”
黄泉再喝了一口下肚,暖暖的舒服,惬意地靠在凉椅上竟和诸星宇没大没小地说起话来:“哎,我问你,今天庄贝的爸妈来家里,是不是闹矛盾了找奶奶解决呢,解决的怎么样了,我看吃饭的时候,庄贝她爸和她妈一句话都没说,我都提心吊胆的!”
诸星宇假意在黄泉脑袋前面空打了一下教训道:“你个小鬼没大没小的,什么哎哎的,我没名字啊,我是你哥。小小年纪就喜欢打听别人家长里短的!”
黄泉挺不在意诸星宇清浅的教训,反还白了诸星宇一眼:“庄贝是我同学,大家又是亲戚,关心一下总该的吧,还没听过夫妻间那么搞笑的,哪里有丈夫嫌弃老婆太漂亮的!”
诸星宇跟着诙谐一笑:“你也觉得有趣是吧,既然你这种小屁孩都看的出来荒唐,那这事儿可不就是没谱的嘛,这两人离不了的,有老太太主意呢!”
黄泉便是这种人,三言两语熟了之后就越发聊的开,几杯饮酒下肚,李晟提醒这酒酒度颇高的效用也挥发了,黄泉熏熏醉醉摇头晃脑,在安静的阳台撕着嗓子五音不全地唱闹:“啦啦啦啦啦……这酒真好喝,我还要喝!”
李晟赶紧将酒收了起来,并泡了一杯热茶递给黄泉说道:“少爷,您是不是醉了啊,喝口茶解解吧!”
黄泉嫌弃地推开李晟,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含糊地说道:“走开,你个偷窥狂,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乱转,洗澡要跟着,上厕所都在门口候着,我不喝茶,我要喝酒!”
黄泉没头没脑地胡说八道,惹得诸星宇难忍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黄泉勾着脑袋看向诸星宇又有了新的玩笑对象似得,弯弯扭扭地走过去趴在诸星宇背上说:“哎,我说你,不是歌星吗,怎么不唱歌啊,来跟我一起唱,啦啦啦啦啦!”
诸星宇和李晟怎么也没想到黄泉喝醉了之后会是这幅德行,竟像是个撒了野没天没地的,言语挑逗了诸星宇还不算,跟一个劲儿的在诸星宇的头上乱挠乱扯,“来啊,唱首歌嘛,唱嘛唱嘛!”
诸星宇被黄泉弄出了些脾气,猛地把他外面一推,微微教训道:“你还真不能喝啊,酒品怎么那么差,还发起酒疯来了!”
李晟顺在后面托住摇摆不定地黄泉回道:“早就说他不能喝了,还不是您非要他喝的!”
黄泉醉醉迷糊了一晚,第二天也都脑袋发胀,早上出屋和诸星宇并行去北楼用早餐时被诸星宇瞅见了,仔细交代叮嘱说:“你可别跟老太太面前乱说话。”一边挥手拍了拍黄泉的脸说:“给我清醒点清醒点!”
早餐之后,老太太将孩子们遣走,罗敷也是无关的,正是早餐之后还有餐桌要收拾,便也顺道打发了,之后便正式要来处理庄臣夫妇的事情。
老太太正襟危坐,含威敛笑道:“庄臣,你可当真想好了!”
庄臣屏息不答,犹犹迈步向前,停了半脚又默默退了一步,偷偷向妻子雪妍的方向侧了一些,并没看见就赶紧撤头回去,最后狠狠地叹道:“老太太,就请您恩准了吧!”
听了丈夫这般决绝的坚持,雪妍终于强忍不住隐隐哭泪,冰雪夫人赶了几步过去,将雪妍搀扶边上坐下,在她耳边低声安慰:“别急,先听听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撑手案几,略略思量了一会儿,众人都不敢言语,只等老太太答复,时辰钟盘行走微缓,一声一声都敲在雪妍的心里,不过半刻之后,老太太抬了一声用力说道:“老人家我能劝说的也尽了,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再强求!”
听此一说,雪妍放声嚎哭,庄臣如释重负的心却更填了千斤一般,步伐沉重一步也挪不动的定着,垂着头并无欣喜地说道:“谢谢老太太恩允!”
老太太的话并未说完:“哎,等我把话说完了再谢不迟,依稀记得你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是在南边楼办的酒席,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本以为你们两个能白头到老,没想到最后还得我来拿这个见不得光的注意,既然让我来裁度,那也必须得按照祖上规矩来办!”
庄臣脸上一阵抽搐,心下不安道:“规矩,什么规矩!老太太,我只是来求您恩准,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我和雪妍毕竟夫妻一场,也想落个好聚好散的!”
老太太挥手打住庄臣的话接着自己的说道:“你想要的我自会成全,按理说雪妍改变容貌皆因妒忌年轻貌美贪享虚浮形态,为女子不德,庄臣要离婚也是情理之中,既是理所应当的,那就得按照祖上规矩来,门医生!”
老太太招手身侧一直备着的门医生上前,门医生单手巧拿着一斑旧绕丝的鎏金瓶递上给庄臣,庄臣久久未接,迟疑问道:“这是什么?”
老太太回说:“这是断缘水,祖上规矩,但凡是从家里出离的女子,出离之时必须饮用此水,和我们家断绝干净,你们庄家与我们王家连宗一脉,也得用此法才行!”
雪妍瞧了瞧那半旧模样瓶子,一觉得古怪却不敢回问,倒是庄臣很激动地说道:“这水是做什么的,喝了会怎么样!”
门医生浅浅一笑:“并不会如何!”
老太太便接着说道:“雪妍既已为你们庄家生育了孩子,此生也只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这断缘水喝了,她此生便再无生养,即便日后再嫁,也终究只能是庄贝的母亲!”
庄臣瞪圆了眼睛惊恐道:“这是绝育水?”
门医生轻轻点头:“这水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其他影响,仅仅隔绝生育而已!”
雪妍声泪俱下真切问向庄臣:“庄臣,我问你,你是非要和我决绝了吗?”
庄臣其实不舍,毕竟夫妻情分难以割舍,看了雪妍一眼,却又自己心疼,觉得同样的声音却来自不同的人,他的妻子究竟在哪儿,他自己都找不到了,雪妍见庄臣如此犹豫,心里却很踏实了:“好,我明白了,这水,我喝!”
雪妍快两三步去夺下门医生手中的‘断缘水’仰头饮尽,庄臣没赶得及阻止,但已悔恨万分道:“你这是何苦啊!”
没有什么比剥夺一个女人生育的权利更加残忍,更何况是一个即将离婚的女人,老太太说要帮雪妍,难道就是给她一个痛快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