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热闹也是大人的应酬,老太太怕无聊了黄泉,便喊人送黄泉先去休息,来的是个光溜着脑袋,穿白衣服名的青年男人,这是王家的家养下人李晟,专门服侍主家贴身事情的随侍。
细看这位名叫李晟的随侍,干净利落,和他身着的白色佣人服一样洁净,有意思的是穿着这种白色佣人服的王家男佣,除了穿着同样的制服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全都剔除了顶上毛发,光秃秃的一片放在俊俏的脸孔上不仅未失姿色,反而衬出坚毅的男性魅力。
李晟给黄泉领路,从宴客的正南楼外三门宴客厅出来,经一花间石子铺路向东去,进入另一辉煌大楼,一路上黄泉惊异着华丽的装饰,再到东边楼二层更是惊叹不已。
整整一层的金银交错,白玉立柱外金镶缠绕,吊灯悬下玲珑水晶白光四射,最奇的是中央落座一尊雄伟奇兽的冰雕,以全冰雕塑,寒意烟雾。
黄泉好奇触手贴伏冰上顿时冰彻刺骨如锥心一般,李晟忙将黄泉护回身边说:“少爷别摸,这冰塑是由名匠用极地积冰所制,本体极为阴寒!”
黄泉不禁惊异,奇巧工艺的冰塑造型宛若天宫造物,便问:“难道不会融化吗?”
“王家地僻,而且制作冰塑的匠人用的不传秘法可保冰塑恒久,这冰塑只要不遇极热是不会融化的!”
由冰塑中央射向三处分别指向三扇金光浮龙的大门,李晟指往最左侧的一间说:“黄泉少爷,您的卧室在这里!行李已经提前送来放在卧室了。”
黄泉跟随李晟进屋,屋内又是一番洞天,无尽奢华的细心周到中就连李晟送上的柔丝擦手毛巾上也是他喜欢的茉莉香。
“听说黄泉少爷家乡盛产茉莉,觉得您应该习惯这种味道,屋内用的也都是茉莉的香末,这是特调的香末气味不浓,只稍淡淡的味道放松身心!”
黄泉来不及反应李晟的介绍,又被卧室里的环墙整壁的画卷所吸引,李晟跟随在为他介绍道:“这卷绿水清烟图是老爷请名师所画,画的是您家乡的湖,老爷特意命人连夜赶制的!”
瞧着一卷长画铺了整面墙壁,水波粼粼竟有破卷而出的流泻之态,黄泉看了很是喜欢,却很收敛答谢说:“叔叔他费心了!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了!”
“睡之前,先沐浴吧,今天累了一天,是该沐浴后好好休息的!”
罗敷是嘱咐过的,到了王家一切都要悉听照做,这样的家族规矩丰富,黄泉刚来不敢肆意,即便困乏想睡,还是得去沐浴。
跟随李晟从方才上来的楼梯转向另一边,眼前一扇精雕木门,门后便是沐浴前的的更衣室,更衣室一面有巨大立镜,李晟让黄泉先在这里换上浴衣。
换上浴衣后,李晟将更衣间另一侧门打开,迎面便扑着一袭热浪,黄泉踏出更衣室,直立不动,也算是被富丽堂皇的夸张极致了,门外的这称不上是浴室,分明就就是一处温泉,难以想象在如此建筑中居然还隐藏这样的温泉浴室。
此刻所处的位置是二楼,二楼走廊边缘有龙首吐水,水柱落入一楼取真山石磊堆砌而成的人工池塘。
从楼梯转下,热温蒸腾却未见沸汽,湿温热感让人昏昏欲睡,李晟没等黄泉注意便把他的浴衣从身后抽了下来,黄泉防不胜防的干净了在外,条件反射的捂住身下,尴尬的不知所措。
赶紧钻进水里挡一挡羞涩,许是位置降低了些,方才鼻息间的闷热瞬间反而清凉了,刚刚好的水温包裹着疲累的身体,黄泉本想放松整日的坚持,却依旧不能。
硕大的温泉水池里只他一人,还有个刚认识的外人看着好不自在,尴尬的泡了一会儿,忽的觉得水里怎么有黑影晃动,黄泉细看下去,猛然发现水里竟然有活物游动,吓得立马跳出水面,指着沸腾的热水说:“里面有东西?”
李晟却不紧不慢地过去将浴袍给黄泉披上说:“别怕,那是十指翡翠,只是鱼而已!”
黄泉裹紧了浴衣退离温池远些,再细看了才发现,沸水里游动的踪影竟然星星点点,更是疑惑地问:“这水里怎么会有鱼,刚才怎么没看见?”
黄泉费解道:“这可是热水,放这些鱼在里面干嘛?”
李晟咧嘴一笑将李晟请往边上站,再对高处击掌两声,忽然听得不知道哪里的轰轰作响,响声逼近像是从墙壁里传来似得。
黄泉寻着声响动静看去,二楼阶台延伸出的吐张龙头上,随着声响逼近,微张龙嘴中缓缓流下的细长水柱突然从内喷出沸腾的水花,水花在空中四溅飞舞汇聚后雨点般地落入正下方的大池。
温池里安静游动的十指翡翠在水点落入水池时激起的水花里弹跳悦动,每一条十指翡翠都有漂亮均匀的竖纹,侧身两边分有五条,一只鱼便有十条竖纹,加之此鱼通体翠绿,故名十指翡翠。
十指翡翠只生于沸水之中,遇冷便死,是极为珍惜的生物,因特殊的生态造就了其特异的生理系统,将十指翡翠置于水中可以清净水质,如此便能保证这一泉温池的水周而复始洁净如初。
沐浴干净后出屋,屋外已有捧茶的孩子等着,他先将茶碗奉给李晟,李晟再将茶托着喂给黄泉喝下,茶味酸甜似果木气味,润至喉咙还有清甜回甘,沐浴浸泡久了喝上这样一口的确滋润舒畅。
喝完了茶,捧茶的小厮取回茶碗便由边门退走,此时捧衣物的小厮从后面跟上,将印染花底的荧绿睡衣展开撑举,李晟依样接来,对那小厮示意退下,那小厮知晓了,便果断绕后与方才小厮退去同样的边门走了,李晟兜了衣服至于肘间,对黄泉说道:“这是您的寝衣!”
此处像是一个隔间,除了前后两门,左右两侧均有一整片的水晶透壁,顶上悬一花灯璀璨,四相辉映通透光明,黄泉有些局促,可想着都已被人伺候沐浴了,再踌躇忌讳反而不好,便背过去将浴衣脱了,伸展双臂让李晟为他穿了睡衣。
也是奇怪,黄泉虽知道自己穿上寝衣了,可竟丝毫不觉得身上有穿着痕迹,待黄泉给他系好腰间荷叶封带,黄泉便问他:“这衣服好轻啊,穿着像没有似得!”
“这寝衣使用狼蛛丝线制成的,因狼蛛吐丝黏附力极强,用来制作衣料布匹工序极为繁复,不能用深色印染所以通常都是用些清淡花样,制成这样一件寝衣,约莫得花三四年的时间。”
黄泉不禁兴叹,一件睡衣居然也如此讲究。
李晟开路请黄泉从晶莹剔透的隔间出来,步入一楼后黄泉便大概认识了一些,此时已近午夜,可一楼大厅依旧灯火通明,每一处都有守夜看着,再有廊前院里还不时有人巡夜值守。
“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黄泉打了个哈欠,泡足了温暖沐浴又有李晟精妙的按摩手法,舒筋活络之后困意突袭道:“好刺眼啊!”
李晟立马喊了附近守夜的人说:“太亮了,灭些灯,等少爷回去了再打开!”
值夜的一人便去关了旋梯而上的几盏亮灯,黯淡了一些黄泉才觉得眼睛舒了,李晟送黄泉上楼后,值夜守门的人才将灯打,楼下便又亮成一片白昼。
李晟解释说:“这些是值夜的,夜不灭灯是王家的规矩,老太太和老爷夫人所住的北楼,有一笼长明火,每日时时都得有人看守,传说这长明火是老祖宗那辈就传下来的火种,象征着王家,火不灭便是王家永存!”
说话时李晟已将黄泉送至寝室门口,还未进门却听了李晟说这些,便惊异道:“长明火,是什么,我在古溪长大的,还不知道我们这儿有这么厉害的家族呢!”
大势大族固有传承,黄泉过去小家子哪里能认得这些场面,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李晟送了黄泉回寝室,此时寝室里的灯具都已调节成了睡眠模式,没有耀阳夺目的奢华,留有的浅紫色光泽温和舒适让人望之欲睡。
黄泉刚进寝室时并没有在意寝具如何,这会儿光线交叠所在集中漫叠草丝的大床上,边沿垂下青草床页,一叠棕绒薄被安静的覆盖在大床之上,李晟掀开床被一角,被里竟还有乾坤,雪绒缎里勾勒着金蟒盘曲活灵活现似真有实物盘在床中,可去摸了又觉得蹊跷,居察觉不到线条纹理的质感,竟似画上去般平整光滑。
“少爷快睡吧!”
黄泉浅浅的趟进床中,轻薄无感的狼蛛丝寝衣再加上这不知何物而成的薄被,躺在床上仿若休憩云团,身体每一处都被柔软的衬托又不会因为布料的阻隔而感闭塞,再有屋中清浅柔光呵护,方才躺了一会儿,本就累积的困意浪卷袭涌,不着分秒便沉沉睡了。
因有着极妙的寝具,黄泉梦里也觉温暖香甜,终于不再与母亲过着凄苦飘零的生活,曾经的那个家虽不可能与此刻相比,温馨舒适的感觉记忆犹新,父亲陪伴母亲呵护,然而一切都似乎天意作弄,也或许人世间本就不该完美幸福。
父亲的骤然离世将黄泉从愉快的梦境中惊醒,他猛的挣扎起身,父亲墓碑上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孤独的坐在床上轻声抽泣,轻柔的微紫色灯光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变得阴森诡异起来,眼前墙壁上的泼墨山水此刻竟有一丝叫人灵动的寒意,那些黑暗中的线条蜿蜒在紫光淡淡末端的勾勒,画中人形具象活灵活现,竟像是随时会有邪魅渗出画卷的恐怖气息。
又听得窗外风起婆娑,黄泉顿时背脊发凉,抹了伤心回忆的眼泪,惊恐的蜷缩在床背一端,再四下望去,屋内古器玩意儿颇多,香炉焚烧升腾青烟一株,印在墙壁上的影子都是歪斜扭曲的鬼怪模样。
钟点摇摆嘀嗒频率间,忽听得屋后有门响动静,黄泉深吸一口憋气不动,只觉有人气靠近,却着实不敢睁眼。
心感动静实在靠近,黄泉越发颤抖不敢,只听得一声熟悉:“少爷,您怎么了!”
黄泉便如释重负,竟是李晟的声音,他开了一盏亮灯,屋内通透明亮,再看黄泉满身大汗,李晟便估摸到说:“少爷是做梦了吗,怕是择床睡不习惯吧!”
黄泉定睛看了眼前墙壁画卷,此时并不再鬼魅,画中男人也是温和笑影,不禁觉得自己可笑,竟被一副画吓成了这样。
李晟从屋内浴室取了温水出来,将黄泉身上汗湿了的寝衣取下,给他擦暖了身子,又先将就用被替他遮了,并向后方说道:“这寝衣都被汗湿了,来人,给换一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