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书再次见到李月时，是在大上海的一家歌舞厅里，她本来是陪着顾南方前去见朋友的。
美高梅的包房里坐满了人，她虽然对着这样的场合心中有些打怵，但是身边的人是顾南方，她就一点不怕了，挽着他的手，两人走进去。
里面的侍者打开门，随即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全都起身来迎，程瑾书挽着顾南方的手臂，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后躲，顾南方一只手抚摸她的碎发，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在这里他们该怕我们。”
说罢，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待转过头去面像众人时，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稳重，程瑾书与顾南方被迎到中间一处的位置。
程瑾书坐下在他身侧时，才注意到来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她身边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与其来说中年，倒不如说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程瑾书目光带着几分的惊愕，挽着顾南方的手臂，力气也加重了些。
角落中坐着的李月见到她迅速地将头低下，像是刻意地躲着她，程瑾书下意识地拽住顾南方的袖口。
“怎么了？”
顾南方侧身对着身边的程瑾书问道。
程瑾书眼神看向李月的方向，顾南方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在她的手背上，安慰道：“我在呢。”
这句话让她安心，靠在他身侧，周围的人上来敬酒看见身侧顾南方的眼神，都不敢来灌她。
林瑞丰抢先赶上来，原是坐在沙发边上的，挤到了顾南方身边，略带讨好。
“我先敬三爷一杯，感谢三爷这么长时间对我们林家的庇佑，若不是三爷，恐怕现在英吉利人早就将我的生意全都抢走了。”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若是没了顾南方的庇佑，他们林家早就不知道没了多少回了。
当顾南方升任六省大帅，其余底下的政府小官员觉得国.民.政.府靠不住，开始大肆揽财，不少的实业家或者是开着几十家商铺的大老板，都难逃这样的命运。
只有顾南方麾下的那些个老板们，依旧是生意兴隆混得风生水起，顶着顾家三爷的名号，不管他是否坐上大帅的位置，都没人敢来欺负。
林瑞丰说着感谢的话，二力走上前去接过顾南方的酒杯，代为挡酒，顾南方不是没有酒量，而是不喜欢跟这些阿谀奉承的人喝太多。
林瑞丰一些个感谢的话说完，又开始提了别的事情，先是停顿了片刻，于是接着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三爷商量。”
顾南方竟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道：“你说。”
林瑞丰低着头，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于是紧张地说道：“三爷您虽然庇护小人的生意，但是还有一处的买卖，小地想要···”
顾南方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檐上，一失手中还攥着菩提十八子，随意地搭在那里，脸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想要什么，你接着说。”
林瑞丰端着酒杯的手更加颤抖，整个人都有些要站不住，身后原是坐着的李月上前来，扶稳了他。
李月斟酌着替林瑞丰开口道：“我们是想让三爷将烟土的生意能留给我们，您前些日子将那些个生意全都断了，我们虽是没被其他人叨扰，但也收了不小的冲击。”
李月说话时爷不敢抬头看向顾南方，她对这个男人心中始终是有很大的恐惧，所以将林瑞丰没说完的话说出来，还是不敢睁眼看他。
从前有什么事情全都是二力找人对她交代，李月不敢见顾南方，生怕顾南方就那样将她给杀了。
这话音落下，包厢里一片安静。
大家都知道，东北那边倭国人开始挑衅以后，顾南方明令禁止了烟土生意。
从前他在烟土上赚的那些钱也全都一分不剩地投到军队中去了，他手下的那群商人，包括林瑞丰在内的不少人，全都被禁止那桩买卖。
其他人原就是偷偷买卖一些损失不大，但是林瑞丰的烟馆可就不一样了，损失惨重，不过禁烟这件事儿顾南方以身作则，自己手下的买卖全都停了，大家也说不来一个不字。
今日林瑞丰提起这件事，周围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不敢掺一言。
“林老板，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您听好了，林家想要自己独门独户的闯出去，我顾南方不管，但若是想在我的手下得庇佑，就必须要听话。”
顾南方说完，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后看向林瑞丰身边的李月，接着说道：“你说是不是啊？”
李月紧张的点头说道：“……是。”
挽着林瑞丰的胳膊，悄悄提示他赶快道歉，林瑞丰最是听李月的话，而且她此时还给他怀了孩子。
林瑞丰扑通一声跪在顾南方的脚下，求着说道：“是我鬼迷了心窍，三爷您莫要怪罪，我还是愿意跟在三爷您的身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顾南方现在是七省大帅，所以在这地界里的势力和地头蛇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林瑞丰也是一样。
顾南方抬起一只脚，擦的锃亮的皮鞋向前踢了踢，说道：“起来吧。”
一边坐着的程瑾书都觉得，此时她的顾南方有些气势盛人，但是也应了刚进来是顾南方对她说的那句话：“所有人都怕他们。”
她靠在顾南方身边，心中莫名的安逸，还有一种受众人尊敬的感觉。
李月见势，赶紧端起一杯酒，对着程瑾书说道：“我敬程小姐一杯，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不过这杯酒还没到程瑾书手上，就被面前的顾南方拦下了。
“她不会喝酒。”
李月算是被拒，她虽然是顾南方这边的人，但是已经有了林家的孩子，她后半生还是要在林家过，她不能让林瑞丰出事。
现在孩子不曾出生，林凯还正值壮年，许多事情变化无从知晓，她可要保全了林瑞丰的性命，那就是保全了她们母子时候的幸福。
“林家不买卖那桩生意其他地方能赚钱的也不少，不过好像都在你大儿子手里，到时候讨些回来，听说李小姐有了身孕，林老板也要早做打算。”
顾南方虽是回绝了李月的酒，但也是暗中提点林瑞丰帮了她，李月扶着林瑞丰起身，男人年纪大了，再加上生的胖，站起来都费了人好大的力气。
程瑾书虽不知道李月怎样去的林老板身边，但是能看的出，这位林老板对待李月也很不错，最起码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在外面对她也体贴，这不禁让她想起来当年赵佳如在金陵找老板时的模样。
其实仔细想想，她们又有何不同呢，不过是命里找人好与不好罢了。
林瑞丰起身后对着顾南方谢道：“多谢三爷提点。”
期间再没有人对程瑾书敬酒，有几个老板带的都是外面的女人，酒喝的多了以后便开始不老实的上下其手，但是好在顾南方还坐在这，他们不敢乱来。
程瑾书没有那些女人那样伶牙俐齿会说好听的，她就只顾着在一边吃着点心，看着他们说话，自己一言不发，偶尔顾南方会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