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方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表情消失不见，细细回想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很少有人记得，在几年前，大上海的顾三爷还没有回到金陵时，在大上海有一个很中意的女人叫苏皖儿。
那时二人时常出双入对，人们总能在苏皖儿剧院的附近发现顾三爷的势力。
要说起这一位女子，也应该算得是大上海顶级的一位俏美清倌儿，有传言说她是在顾三爷没狠起来时便好上了的情人，所以这此后的好些年里，无人敢惹她。
在外人眼中，她就是顾三爷的良配。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的故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当然，大上海最不缺的是就是这样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几日没有新的见闻，就变得不新鲜了。
程锦书好半天没见顾南方回来，她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还不知道母亲的病症怎么样了，她记得医院的号码，于是出了门，隔壁书房的门紧锁，程瑾书到了一楼，别墅里的佣人不在附近，她悄悄拨通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在悬着她的心，终于打通了。
“您好这里是医院，请问你找谁？”
程瑾书听过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她常见到的护士。
“你好，我是程娟的家属，想问问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程瑾书略带焦急的问道。
声音都有些发颤，更不要提此时的手心，早已经是冒虚汗湿透了。
“程女士的病情在逐渐的好转，这几日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了，小姐您不用担心。”
护士还是十分热心肠的，她收了查理斯的钱，负责照顾程娟，所以对她的病情十分了解。
“那现在住院的医药费可还够么？”
程瑾书主要担心的还是钱的问题，不过听到电话对面的笑意。
“这个程小姐不必担心，医药费您的父亲给提前预付了许多的。”
这时候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第，程瑾书觉得有父亲在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又同那医院的护士道了几声谢，她才将电话挂掉。
看向楼上的书房门依旧紧闭着。
这电话旁也没有别人，想起慕允，也不知她在家做什么，又顺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原以为电话那头该是慕家的，接过来听到的便是慕允的声音。
“请问您找谁？”
许久不曾和慕允说话，程瑾书激动的有些失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允允，是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时不再沉闷，清脆的像是冬日里的冰块落水。
“瑾书，我有些想你了。”
这一句话，让电话这边的程瑾书心中有些发涩，慕允是个不爱说话撒娇的人，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
问了才知道，刚离开金陵的这几日，军阀沈家割据一方的局面，产生了裂痕，政府新来的秘书处处长杜民谚开始私查沈国山，政府内部站成两派，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慕家是搞百货商场的，现在战事物资封锁，沈家在北边的战事打的吃紧，怕过来特务，所以这些日子，外面的货物一样进不来。
加上老百姓们都囊中羞涩，现下的生意越发难做，光着半个月，慕允父亲手下的人就已经辞职了大半，再加上日日的赔钱，原在银行里的贷款日日催收，扰的家宅不宁。
仅仅在一夜之间，慕家似大厦将倾，慕允的父母已经出门多日，不见回来，程瑾书将电话打过去时，慕允接过去，心想若不是催债的，便是父亲打电话回来了。
临夜风凉，从二楼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皂色的长裙簇起精致的蕾丝，便如风中的江面，波纹不静，亚麻色的长发也跟着吹乱了，却舍不得关上窗子，窗外是黄昏时分暗淡的风景，一切都像是隔着毛玻璃。
朦胧里的江面，晚风，远处的阑珊灯火，还有外面轰隆隆的电车声，一掠而过，程瑾书听的习惯，越发觉得静。
彼时书房中的男人，静静地坐着。
傍晚时分，书房里的光也跟着暗下来，顾南方没有叫身边的人开灯，他也自从挂了电话以后就开始发呆，一知道现在，过去了几个时辰。
回想起在几年前和那个女人意见相左，最后闹到决定再不相见。
“你若是要走，那我今晚便是最后一次出台演出，此后便遁入世俗，退居幕后。”
女人眉目生的清冷，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身形消瘦，是个吹风拂柳的妙人，说完这话时眼睛里噙着泪水，但是面前的男人却不为所动。
“你知道的，我不会留下来，日后你自己多保重。”
说罢，男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剧院的后台，身后跟着众多的黑衣服手下。
那时候的苏皖儿正是年轻，在大上海是个名角儿，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顾南方的红颜知己，两个人相识于顾南方到达上海不久。
直到顾南方离开大上海。
顾南方回想，大概有三年多没见了，一晃上次分别恰似昨天，脑海中有些愁绪不知从何而来，今天苏皖儿亲自打电话来，竟然说要请他去看她的复出演出。
自顾南方三年前离开以后，就有人说苏皖儿再不出台献唱，顾南方没在意。
今日叫他去，两人是故友知己，他既然回来打算小住些日子，那便去见见。
苏皖儿的性子温和，程锦书与谷初月合不来那与苏皖儿大概会合得来。
对于谷初月，他现在不对二人和平相处抱有任何希望了。
不得不说苏皖儿的唱腔是鼎好的，此时在书房里，便想到带着那程瑾书去看戏时的模样了，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顾南方发现他生活中的诸事全都能联系到程瑾书身上，不管是吃饭工作还是听曲儿，程锦书这个程瑾书似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不走了。
顾南方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怀表，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准备一下出发了。
移步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外站着的佣人摇了摇头，看来是里面的程瑾书还没睡醒，顾南方轻轻推开房门。
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刚一推开门，照出来的光要比门外暗上几分，顾南方进去时走路都故意的放慢了脚步。
原本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的窗帘露出缝隙，原本以为人在床上，却不禁想是在窗边。
“夜里风大，你身子若，险些着了凉。”
顾南方见她只是出神，于是上前关了窗子，手边拿过绒毯，披在程瑾书的肩膀上，他回过头来望住她，眼中带着宠溺。
程瑾书心中有些杂乱，顾南方如同一声枪响，为她开辟出了一处安逸的世界，大概是很多人仰望的流光溢彩，还有太多的危险变数，顾南方可以咄咄逼人又温柔至斯，像是个巨大的诱惑。
她手臂摩挲着毯子，从窗边起身：“瞧着落日，出了神，便不觉冷了。”
坐在床边，绵软的大床陷下去一个小坑。
顾南方觉得她今日异常的安静，不似往日的欢脱。
想起平日里同这程瑾书一起睡觉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抢被子抱得很紧，或者是晚上将他抱得很紧，顾南方便觉得这小女人越发可爱。
刚才他程瑾书那时候在窗边并未感觉到有人进来，许是她思绪飘忽，不曾注意。
顾南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看向窗边略有心事的小女人。
“一会儿要带你出门，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