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恂的人生很波折,家庭背景决定了他的成长轨迹,也致使他成为今天这样一个笑面虎。
人前温柔有礼,是商业圈里出了名的经商天才,人后善于算计,腹黑到极致,只要别人伤他一毫,他就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因为他知道被人欺凌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在他小时候,被家人扔到了国外,他在街头乞讨流浪,从来没有一个人正眼看待过他。有一次被一群青少年围起来欺负,他已经浑身是伤,好不容易看到了一辆车经过,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挡在那辆车面前,车子停下来了,车内的人是亚洲的面孔,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紧接着就让他绝望了,这辆车直接后退掉头离开,从始至终,车上的人没有看过他一眼,为此他受到那堆人的再一次虐待。
他看着车离开的方向咬紧牙关,车内男人和女人的脸他深深的刻在心里,日后,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18岁那年他已经是街头混混之首了,有了自己的势力,不怕有人再会欺负他了。这个时候抛弃他10年的家人找来,说要接他回去,他已经历练够了。
蒋恂很乐意,因为他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回到蒋家,他被人送去学习企业管理,花了四年时间他学会了要用两倍时间需要学的知识,加上他天资过人,很快就接手了企业。
上任后他开始积累自己的势力,把公司从里到外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处理他的‘家人’。那些声称让自己去历练的人,把一个八岁的孩子扔在街头的‘家人’。
他这个人,毫无感情可言,感情于他而言就是祸害,只会让他失控,所以不论外界怎么说,他从来都不为任何一个动心,不管是家人死去,还是朋友死去,他的心始终都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很喜欢这种滋味,他觉得太美妙了。
蒋恂睡不着,身旁躺着的女人已经沉沉睡去,白皙的后背裸、露在他面前,他伸手拿抓起被子一角给她盖住。
从来没有像这一段时间一样心累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爱过一个人。
现在这间卧室是他专门为苏矜菏准备的,这里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他穿着浴袍走到窗户旁边点了一根烟。
窗户前的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沓笔记本,那些是苏矜菏闲着没事的时候写的随笔,他有时候会翻出来看看,里面的语句平静,低沉,表达的永远是低落。
他知道她的低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无法挽回,只能一点一点的弥补,把她心里的伤痛和悲哀全部都驱散。
爱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痛苦,但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的痛苦远小于快乐。
蒋恂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第一页写着这样一段随笔:
深秋将尽
寒冷的感觉在夏末
就已经侵蚀着我
早已无畏寒冬
更何惧他的残忍
逝去的不是枯萎的心
而是炽热的爱
还有我衰败的灵魂
那就让一切毁灭吧
我只期待着重生的那天
后面什么都没有了,但这段话比他以往看到的都要有激情,蒋恂夹着烟点了一下烟灰,准备在拿起一本看看。
苏矜菏摁住他的手,没让他拿下一本,顺手拿过他手里的烟抽了起来,动作娴熟,烟雾迷蒙让她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蒋恂笑道:“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这个。”
苏矜菏冲他吐出一口烟,妖媚的笑了起来,“你了解我吗?”
你不了解,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也没有想要了解过。你只会一味的索取,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满足你的欲望。
她看着蒋恂依旧笑着,等着看他会说什么。
蒋恂拿走她夹在玉手指尖的烟,摁灭,托住她的腰把她放在窗台上,极尽温柔:“阿菏,嫁给我好不好,让我给你一个家。”
苏矜菏承认这一刻她很心动,眼前这个男人说要给她一个家。和他相处了那么久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仇恨远大于心动。
她能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要让他受到一样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苏矜菏假装轻松的样子,“好啊,那你给我一个世纪婚礼怎么样?”
她没想到蒋恂会那样开心,直接抱起她转圈,“阿菏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太好了阿菏,我爱你。”
苏矜菏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可笑极了,他难道忘记了过去是怎么折磨她的了吗?他以为她会因为爱情而放下对他的仇恨吗?他太可笑了。
不过忘记也好,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蒋恂体会一下失去,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问蒋恂:“你爱我吗?”
蒋恂回答:“我爱你。”
苏矜菏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他爱就足够了,足够一击致命。
后来的几个月里,蒋恂忙的不可开交,准备婚礼需要的一切东西,很多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苏矜菏的婚纱设计稿他一次又一次的否决,他要给他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婚礼,一场她想要的世纪婚礼。
在蒋恂忙着为婚礼奔波的时候苏矜菏发现自己怀孕了,又怀孕了。
三次了,前两次她背着蒋恂偷偷打掉了孩子,两次都让她痛不欲生,心里的痛和身体的痛时刻提醒着她,这个仇恨绝对不能放弃。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怀孕了。
明明每次都按时吃避孕药,明明医生说她的身体很难在怀孕了,可这个孩子还是来了。
苏矜菏坐在马桶盖上抚摸着肚子,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对不起宝宝,妈妈让你失去了兄弟姐妹,对不起,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这次又要失去你了。
晚上蒋恂按点到家,她陪他吃晚饭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干呕,她用力忍住,没让他发现端倪。
现在蒋恂对她好到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有时候私心的想,是不是可以放下仇恨,是不是可以忘记过去,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但是她发现她做不到,她对蒋恂的厌恶与日俱增,想到日后几十年都要和他度过她就痛不欲生。
这个孩子,不能要!
今夕月是在深秋即将结束的时候收到苏矜菏的结婚请帖的。
当真意外又惊喜,那日晚会上见到阿菏,她觉得至少蒋恂现在是真的爱阿菏,过去的往事她不知道阿菏怎么处理,但是她终于不用继续被折磨了。
反而蒋恂,是被折磨的那个人。
婚礼是在国外的一座小岛上举行的,蒋恂邀请了很多人,整个小岛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唯独苏矜菏举目无亲,婚礼现场没有一个她的家人,面对蒋恂的忏悔和愧疚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家人又怎么样,她的心早就死了。
今万饮泽陪着今夕月到小岛去参加婚礼,今夕月到后台去看新娘,她实在想象不出阿菏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这个婚礼的。
化妆室里,苏矜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巨大的窗户面前,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身上的婚纱将她衬托的很动人,消瘦的身板上骨骼十分明显,尤其是锁骨。今夕月从后面看去,她的蝴蝶骨仿佛要戳破皮肤出来了一样,以前圆润可爱的阿菏,变成了如今这副骨骼分明的样子。
今夕月小声叫了她一句,苏矜菏茫然的回过头,她的眼里没有任何生气,看到是今夕月,她的眼睛才有了一点色彩。
“你来了。”
今夕月忍住心酸,点头道:“我来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苏矜菏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她指着窗外一颗树上的小鸟说道:“这只小鸟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能帮她,你会不会帮她?”
今夕月警惕的看了一眼苏矜菏,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矜菏扑哧一笑,“问你呢,怎么傻眼了?”
今夕月心存疑惑,说道:“我会帮它,直到它能飞上天空的时候。”
苏矜菏惨淡一笑,“万一,死能帮助它解脱呢?”
“活着就有希望。”
“可它的希望已经没了,它看不到一点希望了,你看它的双翅,都断了。”苏矜菏话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悲伤。
今夕月的心被刺痛,“不会的,阿菏,翅膀断了还可以慢慢愈合,它以后天空更加广阔。”
“是吗?”苏矜菏再次抬眼看向那只生命力微弱的小鸟,它还有飞向蓝天的希望吗?
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婚礼开始,新郎携手新娘出场,媒体的镜头闪的人的眼睛睁不开,他们没有伴郎也没有伴娘,在万人瞩目中走向司仪。
司仪问蒋恂:“从今天开始美丽的新娘将成为你的妻子,无论她是否年轻,漂亮还是衰老。你都始终如一,爱她,疼她,护她。并用你所有的努力去满足她关于幸福的憧憬。你愿意吗?”
他答道:“我愿意。”
接着司仪又问新娘:“看着你面前内敛、沉静而又温和的新郎,你是否确信永远陪伴着他,无论健康或疾病,富裕或贫穷都对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苏矜菏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她撤掉头上的纱幔,扔掉手里的捧花,“我不愿意!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却要我跟他结婚,这样的人天打雷劈,死不足惜!”
蒋恂颤抖着看着面前的女人,前一面还和他携手相拥的女人,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听话呢?
苏矜菏推开蒋恂,喊了一声今夕月,两人携手跑了出去,万饮泽带着人挡住蒋恂,媒体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两个人跑到海边,离开灯光的海边异常清冷,苏矜菏攀爬到高处,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掉下去。
今夕月急忙制止她,苏矜菏轻松的笑笑,“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我只是想站在这里放松一下,让万饮泽把他放过来吧。”
今夕月点头,掏出手机给万饮泽发消息,刚才这一切是苏矜菏和她提早商量好的,有万饮泽在蒋恂不敢把她们怎么样。
没一会蒋恂带着人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万饮泽。
苏矜菏站在峭石边上,海风吹起婚纱,瘦弱的她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蒋恂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满眼猩红,“你不说要嫁给我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蒋恂你知道这一天我等的有多久吗?太久了,四年了!你也该尝尝失去是什么滋味了。”
蒋恂瞳孔放大,往前走了好几步,“苏矜菏!今天你要是跳下去,你外婆立刻去陪你!”
苏矜菏放声大笑,那笑声像极了黑夜里传来的妖魔的声音,“我今天站在这里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要你痛不欲生,没日没夜都对我忏悔,直到你死。”
说着她又后退了一步,今夕月才知道自己也被阿菏算计了,她颤抖着向前走去,向她伸出手,“阿菏,过来,我们说好了的。”
“今夕月,下辈子我们再做好姐妹,我现在,要去见爸爸妈妈了。”
她抚摸上肚子上,心里说道:宝宝,妈妈陪你一起走。她不断地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蒋恂想要过去抓住她,今夕月也想要过去抓住她,两人都落了空。
“阿菏!”
今夕月的喊声激荡出回声,峭石下的深海里,苏矜菏放空身体沉了下去。
无人将她打捞起,她即将与海融为一体。
今夕月在巨大的悲伤中晕了过去,蒋恂跳入海里,不知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