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凉默默的坐了回去,余光无意间发现江微楚在一遍遍抄着书,英文单词写得歪七扭八。
原来是被罚抄了……
他还以为她金盆洗手改过自新,投入学习状态,事实上只不过是自己一味空想。
晚间去食堂用完餐回来,钟凉一如既往的整理东西,不料发现自己的眼镜丢了。
这下深度近视的他什么都看不清,心急如焚地将好好的书桌翻得乱七八糟的,一无所获之下只好求助陆冶。
几天的相处中,陆冶也知道钟凉是打村里来的,这再买一副眼镜对于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来说,有些吃力。
“凉哥,别急别急,待会晚自习我帮你问问班里同学。”陆冶也觉得奇怪,“你平时不是一直戴着的吗?就没见你摘过。”
“戴久了,视觉疲劳了,就顺手摘掉了啊。”钟凉不停翻着抽屉里的东西,仍旧一无所获。
“这难不成……还会被人偷了?”交谈间陆冶的眼睛无意地盯着江微楚的座位看,不禁猜测,“偷眼镜?那这小偷也太缺心眼了吧。”
钟凉:“她?”
“也不是没可能。”陆冶凑近,瞧了瞧江微楚的抽屉,除了叠放整齐的课本之外,不再有其他的东西。
“陆班长,她要是偷了,还会放在这里等你来个人赃俱获吗?”钟凉笑出声,“一班之长,这智商可真是捉急。”
“也是,”陆冶迟钝回神,“如果真是她,那该怎么办?”
“呦呵,都在这讲什么悄悄话呢!不如,和我也分享分享?”猝不及防地,江微楚突然用力拍了陆冶一下,吓得陆冶一个哆嗦,拉回椅子到自己的课桌旁,没再多说一个字。
钟凉则继续埋头算他的题,板着一张脸,保持冷战状态。
江微楚虽然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但此刻却莫名火大。一坐下就霸气的打开冰汽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呛得打了个响响的饱嗝。
不屑地瞥一眼身旁细心做功课的钟凉,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拿起笔接着抄单词。
没了眼镜,我看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到什么时候!
江微楚在心里腹诽。
她快刀斩乱麻的在四线格上落下一串串狂草。
冷不防地,笔突然没了水,皱起弯眉啧啧嘴随性甩了两下,手一滑笔掉在了地上。被“逼”出来的墨汁却耀武扬威的留在钟凉清瘦的侧脸,宛如独有的印记。
江微楚见状直接呵哈出声,把全班的注意力吸引了来,纵然嗤笑哄堂。
倒是受害者一脸淡定的收起已经完成的功课,然后打开笔记本撕下一页纸,纸上则是和他的人一般理性的笔迹——
“道歉与投诉,二选一。”
“呵,还投诉,说说看,你要投诉什么?”江微楚耸耸肩,翘着二郎腿,故意露出极其关爱弱智同学的眼神,“劝你一句,还是回家问问爸妈怎么洗干净脸吧。”
钟凉只当没听见,继续发话:“眼镜该还我了。”
这下江微楚吃了瘪,一向伶牙俐齿的她住了嘴没好气地瞪了钟凉一眼。愤愤地拍了桌子没注意到历史老师已经站在了黑板前。
于是一只棕色的鸡毛掸子就出现在了江微楚的面前,晃啊晃啊晃——
接着是刻意压低的询问——
“嘶,用这个拍是不是效果会更好?”
“年轻人,有想法。”江微楚正在气头上,边吐槽边想接过掸子,刚伸出手的那一刻掸子就重重地击在了她的桌上,一个哆嗦本能的破口大骂:“有病——”
看清来者,欲出口的脏字鱼刺般生生的卡在了喉间。
咽下的唾沫都带着隐隐约约的刺痛感,痒痒地,是无形的手,在轻轻地来回挠动。
江微楚被罚站了。
她垂着头,黑着一张脸心有不快的领回意料之中的爱之教育,躲在裤缝后的是一点一点握起的拳。
此仇必报啊此仇必报啊......
钟凉抬起头,瞟到江微楚齐刀的短发缝里藏着的怨恨的表情,那双充斥着不耐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生吞十头大象。
在此后漫长的如梭岁月里,江微楚置身于与她格格不入的灯红酒绿之下。她不得不卸下了锈了的皇冠,褪去一身有名无实的骄傲,心里却还深刻记得这些再也回不去的温馨小时光。
酒吧里周身疯狂扭动的身姿及刺耳的碰杯声她避之不及。令人作呕的扭曲的表情在她的瞳孔深处放大,江微楚淡淡的笑脸盖过了她无路可退的绝望与痛苦。
她似乎已经再没有余力再去编窜空乏的词藻形容自己一无是处的灵魂了。可她偏偏才明白早已错过的与那个男孩青涩的纯真时代。而她失去的,不止一个他,还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