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鹤一时哑口无言。
忽地，他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眉头舒展一笑道：“也是，是我见外了。”
南宫川朗爽一下，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沈若鹤胸口一下：“这才对嘛。”
三人对视一眼，又纷纷笑起来。只是这笑容越笑越夸张，似乎要把心中的那份郁气一同随着笑声发泄出来的一样。
南宫川笑得最为夸张，他捂住肚子蹲了下去，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格老子的，怎么突然笑起来了，可乐死我了。你们谁拉我一把。”南宫川朝两人举起双手。
司徒琥珀也笑得打跌，伸手一拽，人没拽起来，倒是把自己也给摔到地上了。
司徒琥珀用掌根抹去了眼角的泪珠，见自己摔倒在地，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三人疯了一阵，沈若鹤最先对另外两人告别。
“琥珀，南宫川，你们俩以后在学校里好好的，咱三个有机会还能聚一聚。我这还有点事，奶奶估计要等急了，我先走了。”
南宫川站起来了，他拍了拍沈若鹤的肩膀：“快去吧，以后多保重。咱三个肯定还有机会聚的！”
司徒琥珀也过来拍了拍沈若鹤另一侧的肩膀，问道：“若鹤你明天还来吗？”
沈若鹤沉默了一秒，努力对两人挤出一丝笑意：“明天我收拾完东西就走。”
又是一阵无言。
沈若鹤主动斜抱了一下两个人，手分别在他们身后拍了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罗恩生边走路，边垂头踢着小石子，一不留神直接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他连忙从人家怀里退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鼻尖，一面连忙低头弯腰道歉。
这什么人，怎么跟块钢板一样，撞得鼻子都快掉了。
罗恩生揉着鼻头，生理性泪水险些流下来。
他抬头一边想看看到底撞到了谁，一边想借这个抬头的动作把泪水憋回去。这么大个人了，在人前流泪也怪丢人的。
“沈若鹤，怎么是你？”
前一秒还在默默忧心的对象，这一秒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罗恩生简直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沈若鹤见他跟个小鹿似的睁着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纯洁的眼里全是不加修饰的吃惊。
明明还耷拉着的眉梢一下扬了起来，眼睛也因为吃惊一点点变得溜圆，显得极为可爱，又让人想要把这份美完完全全给摧毁。
沈若鹤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轰地一下全部涌进了脑子，晕乎乎的。
但沈若鹤想起自己来堵他的目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起来。
罗恩生吃惊的同时也在细心观察沈若鹤微表情的变化。
见他神情逐渐低落，罗恩生以为沈若鹤是想起了昨晚他说过的话。
罗恩生一下子又懊恼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没有给如今的自己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他扬起的眉梢也渐渐耷拉下来，显得更加无精打采。
如今他自己撞上了沈若鹤，按他对沈若鹤的了解，沈若鹤定会一脸嫌恶地睨视他，嘲笑道：
“呦，这不是罗校长家的大公子吗，不是说别来找我吗，怎么还自己投送怀抱来了？”
说不定还会吹起口哨，说上些：“是不是太饥渴了？”之类的话。
想到这，罗恩生不等沈若鹤先开口，连忙转身想要赶快离开。
沈若鹤只以为他已经厌恶到不愿意与他沾染上一点关系。
情急之下，沈若鹤一把抓住了罗恩生的手：“生生，等一下。”
罗恩生愕然地转过头。
沈若鹤把那个毛巾直接塞进了罗恩生的怀里。
罗恩生低头看了毛巾一眼，样式很是眼熟。
沈若鹤连忙解释道：“生生，这是你上次落在澡堂的毛巾，下次可要收好了。”
罗恩生缓缓地抓住了毛巾，转过身来，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日的事情……不提也罢。
沈若鹤见生生此时的动作，心中一喜，连将要离别的情绪都冲淡了不少。
生生他还肯让自己叫他“生生”，是不是说明……
沈若鹤没敢往深处想。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此之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是那些好的回忆还是不好的回忆全部一笔勾销。
“生生，这是我最后一次堵你了，你不要害怕。”
沈若鹤看着罗恩生良久，才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昨天那两句“我讨厌你”还依稀回荡在他耳边，既然生生说不要再找他，不要再骚扰他了，他也该尊重生生的意愿。
可是，今天是为了还毛巾的，不是来骚扰他的，这样的见面，生生应该会接受吧。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为今天自己的行为解释一句。
沈若鹤一面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一面默默地观察着罗恩生表情的变化。
罗恩生只是垂着头，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语言。他一言不发，甚至连个挣扎都没有。
沈若鹤知道自己再还完毛巾以后应该立马松开罗恩生的手，可是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失去这最后一次触摸到生生的机会。
他近乎贪婪地一直握着罗恩生的手不舍得放开。私心希望生生再晚一点感知到，能够让他再多握一会。
或许是沈若鹤心中的祈祷被上天听到了，罗恩生居然真的一动不动地让他握着，好像忘记了，有他亲口说过最厌恶的人在握着他的手一样。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罗恩生终于轻轻一嗯，然后把手往回抽。
沈若鹤的手轻轻一勾，但最后还是没有挽留，任罗恩生抽走了手。
沈若鹤看着生生消瘦的身影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他站在原地，生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沈若鹤低头看了一眼，罗恩生影子的头部恰好投在了他肩膀上，就好像生生真的像那样依偎在他怀里。
很是亲密。
沈若鹤又站在原地，垂头看了那个影子片刻，影子的脑袋渐渐从他肩膀滑落至胸前，最后就要离他而去。
他突然抬起了头，拔腿向罗恩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