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散落在巨大的庄园内,浓郁的树林在夜风之中发出凄厉的呼啸,台风马上就要到了。
越凤柩站立在庄园内巨大的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姿就像窗前的松柏,修长而冷酷。
少年已经逐渐有了成熟男人的影子,越家按照严苛的族规培养出来的孩子,带着天生就拥有的肃杀与冷清,仿佛寒月之辉,冰凉而凄厉。
佣人们屏住呼吸,间或用着仰慕的眼神偷偷的看他一眼,但是很快就会收回视线,所以自然就错过了他脸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神色。
他举着手机,电话那边传来越离沙轻快的,略带几分俏皮的声音,听她絮絮叨叨着抱怨着这次的校际联赛,抱怨着组委会的粗心大意,以及不怀好意的他校同学。
就好像多年前那个带着一身伤痛却依然笑着将自己偷藏着的糖果塞到他手心里一样的小女孩一样。
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
一切都未曾发生。
“喂,柩哥哥,你有在听吗?!”越离沙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在听。”越凤柩的眼神低沉,语气温柔。
“所以飞机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
电话那边的人拖长了语调,懒懒的,沮丧的……
“那明天下午三点去机场,我会安排飞机在那边等你。”越凤柩轻声笑道。
“感觉自己好没用哦……总是要麻烦柩哥哥。”她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真切,也许是因为台风的缘故。
越凤柩用着他一贯宠溺的语气说着:“傻瓜,你还太小……”
话刚落,就有下属轻手轻脚的靠近了他,在他耳边低语:“老爷要见你。”
越离沙的耳朵很好使,立刻就聒噪了起来:“父亲又找你了吗?哎拜托柩哥哥,如果他喊我回去的话你一定记得帮我说说好话……哎呀挂了挂了,信号不好。”
然后手机那边就只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越凤柩哑然失笑。
“小没良心的。”
下属瞥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虽然挂了电话,却丝毫没有动身的迹象,忍不住想再次开口,却猛然接收到了他冰冷的视线。
下属立刻识相的闭嘴,后退了三步,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等着。
台风很快就到了,呼啸而过,带来阵阵鬼哭狼嚎似的声响,树木的枝桠互相拍打着,仿佛末日的一场决斗,如同他眸底蕴含着的幽暗神色。
他在那里站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走吧。”
下属跟在他的身后,走过越家古宅那长长的老式回廊,深不见底的回廊仿佛没有终点的隧道,吞没着一切。
暴雨很快降落,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屋檐上,溅落在檐下的青石台上,湿了一地。
他穿过狂风暴雨,推开了越家家主的和室。
空旷的室内,只有一幅又一幅的越家历任家主的画像,在惊雷的照耀下仿佛张牙舞爪的魔鬼。
越凌戈,他的父亲,就端坐在室内的坐塌之上。
年逾五十的男人,依然有着挺直的脊梁,和越凤柩几乎如出一辙的削瘦脸颊上,有着因常年严苛脾气所带来的坚硬的弧度。
见他进来,他冰冷的扫了越凤柩一眼:“跪下!”
越凤柩没有丝毫迟疑,双膝迅速的跪在了冰冷的室内,唯有放在膝上紧握成拳的手,才透露出了他一丝丝的情绪。
“离沙呢?”越凌戈看自己亲生儿子的眼神,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你并没有将她带回来。”
“她比较喜欢外面的生活。”越凤柩的声音很平静:“我认为她暂时在A城过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混账!”
迎接他的是越凌戈手中的拐杖,不留丝毫情面的落在他的臂膀上,背上:“越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了?我还没死呢!”
拐杖落在身上,传来闷闷的声音,越凤柩并不反抗,低垂的脸上,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这个孽障!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盯着她吗?!现在这种关头你还让她一个人独身在外!她的身体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越凌戈的动作没有丝毫变缓的样子,拐杖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越凤柩的身上,敲破了他的额角,鲜血顺着他的冷硬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滑落,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饶是如此,他也依然一声不吭。
越凌戈气喘呼呼的坐了下来:“实验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需要她立刻回来,如果你不能带她回来,我会亲自去!”
“父亲!”越凤柩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开口:“对你而言,她意味着什么呢?难道你就不能给她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吗?让她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那样,去读书,去交朋友,去看看小岛外的世界!父亲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是越凤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说这么长的话,但是这有什么用?
越凌戈的拐杖指着墙壁上那一幅幅越家先祖的画像,冷静而疲倦:“在此之前,你先问问越家的列祖列宗,阿柩,但凡你能有一点用,今天就轮不到你在这里指责我的自私。”
越凤柩眼底的光芒,就如同被吹散的蜡烛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的幽静与冷冽。
“我知道了,父亲。”
“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会去接她回来。”